就在這時,簡時安的話語打斷了他的沉思。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胡老闆,抱歉,這個徒弟我暫時不能收。」
第43章
此話一出,不止是驚呆了胡洋,還有胡濱。
胡濱其實有幻想過,簡時安要是看不上自己,不收自己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安心地回到漁船上,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哥兒。
誰能想到這樣的想法還真能成真!胡濱當即眉開眼笑起來,就差沒有笑出聲了。
和他比起來,胡洋臉上的神情可是凝重得多了。他當即從樹蔭下走出,快步來到簡時安面前,他不信簡時安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信簡時安看不上自家的哥兒。
「簡老闆,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當初可不是這麼商量的啊。」
這句質問打斷了胡濱的喜笑顏開,擔憂的神色再次爬上了他的臉龐,甚至這種神色比之前都要來得重。
簡時安正了正臉色,親和的笑容更加得體,他遞了個眼神給6輕寒,安撫下對方後這才面對著胡洋。
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在對方的身上看見了母親的影子。
兩張不一樣面容相互重疊,簡時安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試圖說服胡洋還是那個固執己見的母親。
但無論是誰,他都想要試一試。
「胡老闆,你應該沒有問過濱哥兒的想法。他至始至終都想著陪在您的身邊,當您一輩子的孩子。
「父母在,不遠遊。一旦他在我這學藝,那就要與您分別。沒有您在身邊,他是不會有心思學好手藝的。就算真的學成了,那也只會是一些皮毛而已。」
簡時安注意到胡濱在一旁拼命地點頭,也注意到胡洋不贊同地抿著嘴。
「胡老闆,我們常說『父母之命大於天』,可我們在做決定的時候也是否能夠考慮一下孩子的感受呢?的確,您是為了他好,想要讓他學門手藝,今後也餓不著。
「但是濱哥兒從頭到尾都是在想著利用我這裡的手藝能夠為您做些什麼。我注意到了,他在講述船上的日子時眉眼都是帶笑的,想必和您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很開心快樂。」
簡時安的話像是把刀子直插入胡洋的心中,可關鍵是胡洋自己卻還不能反駁一句。
濱哥兒這孩子命苦。爹不疼娘不愛的,好不容易被自己帶出來,卻要忍著風吹日曬的苦。
他的心不是鐵打的,知道濱哥兒是因為離不開自己才不想學藝後,胡洋先感到的是欣慰。
欣慰什麼?欣慰著他沒有白養這個孩子,欣慰著這個孩子也同樣將他看作重要的人。
同時胡洋也在糾結,他糾結著要是濱哥兒在簡時安這兒學藝後,那他們叔侄二人究竟該如何生活。
胡洋不是沒有錢,他大可以給胡濱在淮水城裡置辦一套房產。可置辦好了之後呢?留著胡濱一個哥兒在淮水城獨自生活?
別說胡濱不願意了,就是胡洋也不敢啊。
這淮水城雖說治安不錯,平日裡也沒出現過什么小賊小偷,可架不住旁人惦記啊!
胡濱一個哥兒,只要是不嫁人,那就絕對會被旁人說閒話。閒話是一回事,他的人身安全又是一回事了。
萬一出個什麼好歹來,他又在船上不知曉,那濱哥兒還能指望誰去?
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很隱晦的問題,胡洋不是沒有考慮。只是如今再被翻出來,他心裡的滋味還真的不好受。
胡洋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這上面本應有一顆紅痣,卻被自己為了在外行走方便強行剜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以為自己早已忘卻作為哥兒的日子了。看見胡濱那副可憐模樣,胡洋聯想到自己。
當初他為什麼非要強行剜去紅痣做一副男子打扮?還不是家中不顧他的意願想要將他強行嫁給一戶人家?
他拼了命地逃了出來,又在懂行人的指導下剜去了哥兒在外行走的標誌。
去了紅痣就像是去掉心中的那層枷鎖,從那個時候開始,胡洋就告誡自己今後要為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歡的事。
可輪到他做了長輩,一切怎麼都變了呢?
一時間,胡洋想起很多。他想到了在他苦口婆心勸說胡濱時,對方滿臉的不情願。那張小嘴撇了又撇,就差沒有將心中的不滿說出口了。
他也想起了自己當初不情願父母之命時所做出的反抗。
那個時候的自己與家中的父母鬧翻,是哥哥看他實在不願,不忍心他受氣,偷偷將他帶出府。又給他塞了些錢財,讓他一開始不至於過得太艱難。
剜去紅痣也是他與哥哥商討出的結果。
他既然不願意做嫁人的哥兒,那他就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除了會生育,他要向父母證明哥兒與男子沒什麼不同。
可輪到胡濱的身上,自己怎麼就成了固執的父母了呢?
胡洋嘆了口氣,他終於說服了自己。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胡濱的肩,得到對方的抬眸後,他笑著將最後的選擇權交給了他。
「濱哥兒,你自己拿主意。喜歡待在漁船上還是淮水城裡?」
「漁船!我要當叔的得力助手,第一學徒!」
胡濱知道對方這是同意了,當即興奮地給簡時安深深鞠一躬。
「多謝簡老闆出手相助!」
「你這孩子!」胡洋失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對於胡濱的心思他當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