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你们口中那智慧得刀枪不入的系统,仍然会因我而自惭形秽,开启自动革新。”
小丑熊:「……」
“李孤飞,”林路深齿尖一咬,话语铿锵有力,“你凭什么替我认命。”
李孤飞看着眼前的林路深。近十年过去,哪怕昔日的光辉消失殆尽,他也仍是当年目空一切的意气风。
他们说,当年事,面对着终身监禁和永久失忆,是林路深自己选择了后者。
彻底抹去记忆、被踢出脑科学中心,不啻于亲手杀死过去那个少年天才的自己。
他会遗忘自己的成功,遗忘自己的过错,永远想不起被剥夺记忆的原因;再次见到亲手搭建的南柯系统,也只会故人相逢不相识。
林路深选择失忆,是因为无法忍受在牢笼中蹉跎余生,还是笃信新的自己即使一无所有也不会认命?
如果是后者,那么林路深就太幼稚了。
不认命又如何?天才又如何?林路深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还以为凭着尖牙利爪就能在草原上称王称霸。
“林路深,你已经27岁了,不该这么天真了。”李孤飞并不替林路深感到惋惜。恰恰相反,他觉得林路深从一开始就不该卷进脑科学中心里。
林路深自幼就被植入芯片,具备实验对象和潜在工具的双重身份,这注定了他的一生不会过得太平静。
作为芯片实验对象,林路深是成功的;作为潜在工具,林路深是更成功的,甚至成功得可怕。
然而,如此“成功”的林路深却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没有自保的意识。
林路深凝望着李孤飞的双眸,从中觑见了一丝与过去相仿的、令人熟悉的气息。
那是懒于解释的平静。
林路深知道,李孤飞一直有些看不起自己。无论是他心高气傲地跪下给林路深系鞋带,还是他心甘情愿地骑自行车陪林路深去看湖景,这种下意识的轻视都没有变过。
在李孤飞眼中,与自己同龄的林路深永远是一个不懂事的、长不大的少年。
林路深轻蔑一笑,“李孤飞,你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
“我怎么样,是我的事。”李孤飞总是能很快地适应一切无法改变的事,然后选出一条当下最佳的路径。
某种程度上,李孤飞觉得林路深骂得很对。
倘若从一开始就不管林路深死活,半分那劳什子友谊都没有,李孤飞这扶摇直上的人生会更加顺遂。
没有林路深,他不会背上那个严重的处分,不会向张鹏举和陆原和暴露弱点,此刻也犯不着在这里操闲心。
然而,对林路深的在意是一种与他共生的疾病。李孤飞并不打算再让林路深参与自己的人生,可他仍旧希望林路深能当个快乐的废物。
或者说,即使觉得林路深烦人,李孤飞也不太能接受林路深过得不好。
李孤飞推开车门,不再废话,拽着林路深直接扔进了副驾驶。
林路深像砧板上的鱼,来回挣扎,却被李孤飞一把摁住。
“坐好。”李孤飞倾身压上,近距离下林路深登时就吓得浑身僵硬。他扯出安全带替林路深系上,又不咸不淡地瞪了林路深一眼,方才道,“少乱动。”
李孤飞砰的一声关上林路深的车门,绕到对面坐进驾驶座。他罔顾林路深的抗拒,驱车沿着驶离脑科学中心的路往外开,“不管你服不服气,现状是你需要离开这里。”
“在脑科学中心,你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
林路深坐在副驾驶,沉默地看着身旁的李孤飞。再一次的,不甘笼罩了他的心头。
李孤飞年少得志,如今已是脑科学中心里无人敢轻视的“李博士”,同辈之中再没有比他更得重用的人了。
可林路深厌恶这个称呼,他还是喜欢直呼李孤飞的名字。这总能让林路深想起李孤飞跪在面前仰视自己的过去,那时林路深真的觉得永远都没有人能把李孤飞从自己手里抢走——包括李孤飞本人。
李孤飞开着车,余光瞥见了林路深一潭死水的愤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