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路深打完电话,司河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一天天的生了太多事,幸好他足够乐天。
司河从后门溜出检查科,仰了仰头,活动了一下又酸又僵的脖子,朝停车场走去。
夜深了,入目的每一栋楼里都还星星点点地亮着加班的灯,但无论在何处,最夺目的都一定是那宛若幽灵、明暗闪烁的Logo,人们已经习惯称呼它为‘南柯图形’。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这里多了一项新规定。每一个加入脑科学中心的人,无论学识、年龄和履历,都必须要对着‘南柯图形’宣誓:献给宇宙精神。
这项突然多出来的规定,没有找到任何可追溯的源头。它是毫无征兆地、自地出现在南柯系统里的。
有人说,它的出现意味着南柯自我意识的形成,甚至说明南柯已经开始主动彰显自身能力和权利;
可司河一直认为,它只是继承了研者的意志。
系统的研是绝密工程。那一个、那一群无法公开署名的研者,一定是最先对着‘南柯图形’宣誓的人。
整个南柯系统……会是林路深研的吗?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司河凭直觉却是相信的。
林路深做任何事,身上都有一股子不顾死活的劲——不顾旁人死活,更不顾自己死活。
偌大一个脑科学中心已经遗忘了林路深,仅存的些许传闻都是关于他那少不更事的胡作非为的,提起来总令人讳莫如深,却从没人去深究。
就像也没人去深究宣誓这项规定是怎么出现在系统里的一样。
也许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在宣誓的时候都既不走心、也不走脑子;可至少司河宣誓时,是自真心的。
他最终选择在纪忻的报告上出具“芯片存在问题”的结论,也是源于同样的一颗真心。今天和过去每一天认真工作的日子一样,都令他感到充实和满足。
忽然之间,司河莫名觉,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关于林路深的最后一次记忆停留在哪里,记忆顿住的地方总让人觉得未完待续。
这是没道理的。
他的记忆像一串诡异的绳索,中间有一段怎么都找不出,好像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今天。
司河正匪夷所思着,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食堂的宵夜已经赶不上了,他决定出去觅食。
停车场四周十分空旷。深秋的风刮着干枯的枝桠,司河不由拢起了外套。走到车跟前,他才一惊,看见司正明一脸严肃地站在不远处,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司河张了张嘴,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司正明怒吼一声。
司河小心翼翼地顿住脚步,缩着脖子转回身来。
“谁让你那么写纪忻的报告的?”司正明走上前,堪称怒目圆睁,“从小到大,我还不知道你的胆子吗?是谁指使你的?”
“……”
司河被质问了一通,逆反心理一个迸,反倒是胆子大了些。他梗了直脖子,“没人指使我,我只是根据客观情况做出理性分析而已。”
“在这件事上,我是专业的,你不是。”
“……”
司正明瞪着司河,抬手习惯性扬起一个巴掌,见司河连躲都不躲一下,再三忍耐后又放了下来。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司正明恨恨道。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司河反将一军。他想起自己和纪忻诡异的梦,想起林路深的话,最终他想到:林路深和系统“关系特殊”。
如果说,林路深有门道能看见李孤飞什么时候来检查科,那么或许,林路深也有机会能看见停车场生的一切。
“爸爸,芯片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司河问。
司正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从明天开始,你不要上班了,更不要再管纪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