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还?你拿什么来还?”
明薇跑的飞快,好似身后有猛兽一般,一口气跑回家,连气都不敢大口喘。
好容易到了门口,却看见远门在开着,进去一看,顿时犹如当头一棒。
院子里面铺着一张草席,地上躺着一个面色发青的男人,紧闭着双眼,已经是气息全无。
他的身上围着一个灰鼠皮的背心,手中紧紧攥着,下巴上的胡茬已经冒出来,看上去疲惫极了。
而腰间,则有一个血窟窿,已经被雪给冻上了。
周围围了一圈人,除了里正,周佳才,周围的黑婶子,还有曹氏和明莉。
一见她回来,曹氏就扑上来,嚎啕大哭:“小薇啊,你爹死了!”
她原本就瘦弱,被曹氏这么猛的一扑,差点倒了下去。
黑婶子过来扶着她,眼里闪着泪花,哽咽道:“孩子啊,这件事你可一定要想开些啊,你爹已经走了,身后事却还没办呢,你要保重好自己!”
她傻傻的站在原地,手上一松,锦鸡便掉了下来。
曹氏看见,连忙捡起来,对明莉使了个眼色:“快拿进去收拾收拾,难得里正过来,晌午就烧这畜生肉吧。”
黑婶子瞧不下去:“我说她三婶,小薇的爹才刚走,你不说赶紧帮着操持,反而想起来做吃的了。你这个嫂子当的,心可真大啊!”
曹氏哪里是肯吃亏的人,立马反击:“我说她婶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人没了,我比谁都难受,可我这眼泪啊,都在心里,没必要故作姿态给别人演戏对吧。再说了,这身后事我们还要仰仗里正,毕竟修坟墓出殡,这都是重活,我们家这都是女人,谁能干的了啊。”
“你家老三呢。”黑婶子气不过,抱着明薇瑟瑟发抖的身子:“把你家老三叫回来,他兄弟都死了,怎么,人还在外头快活呢?”
曹氏眼珠子一转:“我家男人现在在县太爷跟前当差,哪比你好命哟,男人瘫在家里,随叫随到,赶都赶不出去。人家县太爷的说不许人回来,怎么,我还能跟当官的斗去?”
黑婶子的男人前些年进山打猎遇到了熊瞎子,被一巴掌拍到了胸口。命是捡回来了,可从此便咳血,成了废人。
曹氏这是专门往人心口上剜啊!
黑婶子红着眼:“她三婶,你说话可要可着良心啊,这些年人家小薇她爹没少照顾你们母女,就是你男人在县衙里面要用钱,也都是找小薇爹,现在人没了,县太爷也要讲点道义吧。”
“放你娘的狗屁!”曹氏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我们家男人现在可是捕快老爷,还用的着用他一个穷猎户的钱。我告诉你,黑婶,你若是没证据,就别红口白牙的诬陷人。”
“够了!”
明薇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蹲下身,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抖着声音哀求:“我爹走了,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儿,让我好好的看看他吗?”
人死为大,曹氏撇了撇嘴,顿时不说话了。
黑婶子叹了口气:“小薇啊,你要想开一些,行了,婶子话放这儿,往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千万别委屈自己。”
明薇没有动弹,曹氏讥讽:“赶紧回去给你那瘫男人做饭吧,别再饿死在炕上!”
黑婶子气的想要再争,又看了一眼痛苦万分的明薇,忍下这口气,转身出门了。
事实上,明薇现在除了自己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他就躺在地上,面容平和,除了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胡茬上挂着雪,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小薇,这次爹回来多卖些钱,你的嫁妆就攒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给你扯点花布,做两身漂亮衣裳,咱们父女俩,和和美美的过个肥年。”
可一转眼,人怎么就没了呢?
她的背影单薄而孱弱,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