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下个不停,青菜坏得好快,雪沛蹲在房檐下看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出去走走。
丁佳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语气:“没必要你再跑一趟啊,我出去就成。”
雪沛摇头:“不用,你盯着我也很辛苦的。”
说着,他就把自己荷包打开:“你是不是没什么钱了,我听说陛下给你的金子都赢光了,实在太不应该了。”
丁佳立马摆手:“别,哪儿用你再给我钱啊!”
雪沛已经把金块掏出来了:“陛下不是说了,让你听我的吗?”
他冲着丁佳笑:“并且我也不知道这会儿,还能再去哪儿买菜吃饭……拜托啦。”
丁佳就继续挠头,只好给金子收下。
眼看着雪沛已经打着伞,一步步地迈入雨中,他才连忙抓起旁边的伞,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上。
而出门的刹那,丁佳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几道身影悄然消失,在雨水的掩盖下,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听到了也无所谓了,雪沛充耳不闻。
他就这样静静地往前走,雨太大了,泥点溅到了衣衫下摆,留下些许痕迹。
丁佳叹了口气。
他想起那天,侍梨老人和胡太傅带领众多学子,齐刷刷地在门外跪下,说国君不可荒淫无度,沉溺享乐!
山呼海啸。
跪的却不是陛下,而是雪沛。
也不是在宫中,而是麻奶奶胡同。
雪沛正在院子里黏风筝呢,被外面的动静唬一跳,小孩都吓着了,被母亲捂着耳朵抱回屋里,王大海把门栓上了,满头满脸的全是汗,说小仙君,你千万别出去,小仙君——
雪沛还是出去了。
那个被陛下特意从深山里请出来,极尽尊敬和礼数对待,亲自相迎,给予赏赐,想要求他为雪沛祈福的侍梨老人,跪在最前面,正连连咳嗽。
他太老了,雪沛看了眼,觉得他好像一支快要融化完的蜡烛啊。
燃烧的火焰不会太亮,但是依然可以引来目光。
好多的百姓聚集起来,一块儿往这边看,焦急的马蹄声越来越快,可侍梨老人已经伏在地面,求雪沛不要再勾引圣上。
学子都是听圣人言长大的,慷慨激昂。
但读了那么多的礼义廉耻,骂出口的,怎么也都是些腌臜的话呢。
雪沛不想听,他觉得有点脏。
禁卫军很快就控制了现场,训练有素,银白色的铠甲闪着寒光,学子们护着侍梨老人,说这是读书人的种子,不可折辱!雪沛也被人群裹挟着,他帮忙推开侍卫的刀鞘,喊着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
可还是见了血。
雪沛不太解,那个看着一脸木讷的年青人,怎么就一头撞到禁卫军的刀上了呢。
明明——明明只是抽出了一点,吓唬人用的。
雪沛想起萧安礼的安慰,说虽然伶人看到了咱们,朕说有传言就处死,但都是吓唬的,你放心。
看吧,说是吓唬,还是会伤了人。
周围乱糟糟,像是往滚油里浇沸水,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呢,雪沛低头去看,蜡烛燃烧得越来越矮,烛油蔓延到了他的脚边,侍梨老人满脸沟壑,伸出布满褐色斑点的手,冲他笑——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