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身体不适来找丘大夫看诊,可惜来晚了一步。”
“为何晚了一步?”
“没了。”
“什么没了?”
回答之人摇头叹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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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堂后院中,孔白术毕恭毕敬地跟随在一位两鬓染霜的蓝袍男子身边。
正德堂后院十分宽敞,摆放了二十多只大竹筛,里面晾晒着颜色性状不一的药材。
四五个药童正在旁边忙着切药、碾药,木枝碎断之声不绝于耳。
自从王婆整日和春雨堂的孔白术为难后,春雨堂如今已无人问津。
倒是这正德堂愈门庭若市。
其实就是,之前在春雨堂看诊的妇科病人,一部分在口口相传中去了时暮堂,另一部分则还是相信老字号,宁愿多花钱,也要来东市最知名的药堂,正德堂。
正德堂的坐诊大夫名叫丘平,因善用黄芪,人送外号丘黄芪。
丘黄芪在这梅花大街,资历最老,威望最高,所有医馆唯他马是瞻。
尤其是正春同壹四家医馆,表面所诊方脉各有侧重,实则早已结成同盟,互相扶持。
沂都药材实行官府部分专营制,专营药材主要有解表常用的麻黄、桂枝、甘草,益气补血的黄芪、当归,妇科常用的益母草等十几种常用药物。
借此,朝廷可以从药材这一块获取财政收入,由太医署的上级机构,太常寺负责管理。
所有药农采摘专营药材后,不能私自卖给医馆,只能由太常寺直管的和剂药局收购后,进行加工出售。
和剂药局除了出售各种专营非专营的药材给各大医馆,还出售另一个太常寺直管机构——太医署,研制的各种丸、散、膏、丹以及药酒。
这些药物有着昂贵的售价,主要供西市贵族使用。
麻黄等专营药材则因为使用方剂非常多,不管东市还是西市的医馆都需要,都要来找和剂药局购买。
又因为丘黄芪和剂药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梅花大街正春同壹这四家医馆,即便在非成熟季节,药材产量最低的时候,也一直能从和剂药局拿到足够的专营药材。
但近来,孔白术一个病人都没有,半服药都开不出去,别说过得滋润,连吃饭都困难,药童也遣回家去了,愁得寝食难安,只得求到老大哥丘黄芪这里。
孔白术毕恭毕敬地跟在丘黄芪身边,唉声叹气,“丘大哥,我现下真不知如何是好。”
丘黄芪责备:“谁让你自己医术不精,好好的医馆弄成这样。”
孔白术连声喊冤,“大哥啊,我可从不曾治死过人,是那哥儿手段卑劣,一边故意用低诊金吸引我的病人,一边叫了那疯婆子来毁我名声。”
丘黄芪狠狠瞪过来,又压低了声音怒问:“你不会断了他的专营药材么?”
这四家医馆在梅花大街能一直独占鳌头,很重要的原因是这几种专营药材。
除了能拿到足够的专营药材外,若有新开的医馆威胁到四家医馆的地位,后续便会因为时不时购买不到专营药材,难以维继。
孔白术哭丧着脸辩解:“大哥,我自然知道要断了他的专营药材!但时暮堂那哥儿大夫许多病症都靠银针治疗,即便开药,份量也极少,不过小小一瓶。专营药材更是从来不用,连和剂药局都没去过,我又能拿他怎么办?”
“竟是如此?”
“正是如此。”孔白术生怕丘黄芪不帮自己,索性开始危言耸听,“丘大哥,那哥儿是时献时大人赶出家门的庶子,曾去过太医署,看着虽然平平无奇,但想必偷学了不少东西,我看啊,他不止会治妇科,以后搞不好连您的大方脉也要来插一脚。”
丘黄芪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孔白术知道丘黄芪已经在意起了时暮堂,也不再多说,安静地觑着丘黄芪的脸色,等待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