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苏陌忙拿起一只粉嘟嘟的水蜜桃,塞到裴寻芳手里,“我想吃桃。”
裴寻芳缓缓转头看他,眼中已浮起血丝。
苏陌握住他的手:“桃子最易过敏,请掌印为我剥皮,去核,可以吗?”
裴寻芳并不回应。
“就当满足我一次,好吗?”苏陌轻揉着他的手指,可怜巴巴道。
裴寻芳缓了好一瞬,才道:“好。”
安阳王愤而起身,望向满池新荷:“生在帝王家,当以社稷为重,岂可如此胡闹!”
苏陌跟着起身,立于他身侧:“大庸不是还有王爷吗?”
“本王老了,没有野心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安阳王叹道。
“王爷这边请。”苏陌将安阳王往荷塘中间的曲径小桥上引。
“王爷正值不惑之年,正是人生中智酬最满、心力最佳的时候。王爷的后半生,还未真正开始呢。”
苏陌眸光一动:“裴寻芳方才多有得罪,我代他向王爷赔个礼。”
安阳王痛心疾:“这天下良配千千万,清川,为何你偏偏……唉!”
苏陌轻抚着那田田如盖的绿荷,轻声道:“我命不久矣,余生只想为自己而活。”
安阳王一怔,看向苏陌:“谁说的!不可胡说!”
苏陌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他微笑道:“好,不提此事。”
仿佛那不过是一句顽笑话。
凉风入池,正值盛夏,苏陌却依然觉着冷。
他拢了拢衣襟,问道:“王爷可知,当年,我母亲为何不选择王爷?”
“为何?”安阳王跟在苏陌身后。
“因为我母亲是亡国人。”
苏陌望着那亭亭净植的荷花,出神道:“打从她被掠来大庸,她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已抱了与大庸不死不休的念头。”
“都说,得长乐者得天下,当年三王争权,她自知逃不了,她选择了暴虐无度的李毕,而没有选择王爷,是因为她知道王爷心中有义……有情有义的安阳王,会让她狠不下心,会让她忘记长安和洛阳的风雪。”
安阳王从未想过这一点:“长乐……”
“她的魂早已埋葬在大齐长明宫,那是她真正的归宿。她要以这亡国女之身,搅动大庸风云,去实现她玉石俱焚的复仇计划。”
“复仇?”
在安阳王心目中,长乐始终是那个绝世无双、柔弱无骨的弱女子。
“王爷真的以为,被抓捕的羊羔会爱上毁她家园、杀她亲人的猎人吗?”
苏陌凉薄一笑:“被掠夺家园者,永远不会忘记践踏他们的铁蹄!”
此话一出,安阳王顿觉四周寒意肆起,仿若有无数支利箭齐刷刷对准了他。
他环顾一周,已是背脊寒。
这重华宫,这帝城,这天下九洲,究竟还有多少大齐亡国人生活在那场战争带来的痛苦中?
苏陌细细观察着他。
这个年近不惑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了少年时期的遗憾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