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辫“唰”地扭回头,阴恻恻地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否则,谁。”裴溪亭说。
他神情平静,语气淡然还夹杂着一点明目张胆的不耐烦,听起来简直毫无撒谎的味道。
两人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真的?”
裴溪亭不冷不热地扫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两人一眼,完全没有被刀口抵着的自觉,“爱信不信。”
独眼龙“嘿”一声,“你什么态度!”
裴溪亭说:“比起审问我,你们更应该检讨自己。”
两人:“?”
“学武之人应该警惕敏锐,不苛责你们百步之外听到别人的呼吸,至少也该在十步内察觉有人靠近,怎么可以让过路人听到你们的交谈?除非,你们是故意让我听见。”裴溪亭说。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独眼龙突然捧腹大笑,“小白脸,老子还没遇见过像你这么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哦,”裴溪亭耸肩,“那就纯粹是你们太菜了,三脚猫而已。”
独眼龙“唰”的变脸,怒道:“你!你敢说我是三脚猫,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溪亭彬彬有礼地请问:“你谁?”
“老子是——呜呜呜!”
冲天辫及时跳起来挂在独眼龙身上,捂住那张不知分寸的嘴,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同伴那颗缺根弦的脑袋掰掉。他盯着裴溪亭,圆眼微微眯起,“阁下莫非是高手?”
“你看不出来吗?”裴溪亭说,“果然是三脚猫啊。”
独眼龙狂怒:“呜呜呜呜!”
“别嚷!”冲天辫一巴掌啪在独眼龙嘴巴上,一双大眼珠子紧紧地盯着裴溪亭,“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没有武功的小白脸,但你怎么半点不怕我们?你是故作淡然还是真的自暴自弃?”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再见。”裴溪亭伸手打开肩膀上的刀,那夔纹刀柄冷硬,疼得他蹙眉“嘶”了一声,不高兴地瞥了冲天辫一眼,揉着指头大喇喇地走了。
独眼龙背着冲天辫侧身,四只眼同时愣愣地盯着那道高挑瘦削的背影走远直至消失在尽头的光影处。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不是,”独眼龙呐呐道,“他凭啥这么嚣张啊?大哥,咱俩看起来很善良吗?!”
冲天辫跳下来,插刀入鞘,说:“我他娘怎么知道!看他长得好水灵,别是个见过世面的高门子弟?”
独眼龙挠头,“邺京的高门子弟,咱不都认了脸吗?没见过这小白脸啊。”
“……不管了,先去找东西。”冲天辫推了独眼龙一把,两人前后几步,闪身掠上了楼。
谁都没有现,不远处的屋檐后头,一顶黑斑白羽鹰面具一闪而过。
眼前树梢几晃,白唐落在隔壁院落的凉亭前,抬手按了下头侧的面具,轻声请示:“殿下,人现身了,杀吗?”
杏花轻云似的笼罩在凉亭前,亭中坐着一人,只朦胧地露出侧面身影轮廓。元青色的袖口稍晃了一下,冷白指尖落下黑子,玉石碰撞,泠泠轻响。太子声色冷淡,说:“今日不见血。”
白唐秉持着“殿下做什么都有”的原则,一板一眼地请教道:“为何?”
微风不燥,徐徐缓缓,恰好卷起一瓣杏花翩然落在白玉棋盘上,见状,太子煞有介事地说:“它说的。”
白唐并不觉得殿下在忽悠人,钦佩道:“殿下何时学会了话通花草?”
“就在方才。”太子说,“且去吧。”
白唐恭敬地捧手行礼,退后一步又突然停下,说:“对了殿下,上官小侯爷并非来此休息,而是来见光禄寺少卿的三子,裴溪亭。先前蒙面人从雅间离开时,卑职望见裴三也在窗子后面,他离开的时候还撞见了那两个贼人,反应淡定从容,和传言中那个秉性温和甚至软弱的裴三两模两样。雅间并无明显的争斗动静,蒙面人来去自如,不知是否与裴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