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没搭他,颔向裴锦堂道谢,扶着步素影转身要走。
“步氏不许走,她是裴家的妾。”
裴溪亭猛地转头,眼中的戾气慑得汪氏心里一跳,却微微扬头看着他,冷漠地说:“步氏为裴家良妾,主家虽不得买卖,但有文书为约,不得违抗主家。”
来人微微拧眉,却没说什么,毕竟纳妾文书的确有制约在。
裴溪亭咬牙,正欲说话,却被步素影伸手握住了手腕。步素影看着他,柔声说:“溪亭,别怕,你走吧。”
“姨娘有我照顾,不会出事。”裴锦堂说。
“……二哥,麻烦你找大夫来帮姨娘看看伤。”等裴锦堂点头,裴溪亭才看向步素影,哑声说,“姨娘,别怕,你等我。”
步素影一下就落了泪,主动松开了手。
裴溪亭看了她一眼,转头走了,他走得很快,像是要急切地离开这个地方,又像是攒着火气,稍微迟一步都会忍耐不住,就地爆。
出了花厅,行至小花园,裴溪亭的余光瞥见假山后飘着一道嫩黄裙摆,不是丫鬟嬷嬷该穿的布料。
果然,假山后的人探出头来,是裴清禾。
“三哥。”裴清禾小步跑到裴溪亭面前,仰头看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担忧道,“你……你还好吗?”
裴溪亭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被关在院子里的裴锦堂会出现在花厅。他说:“是你向二哥通风报信的?”
“我本是来向夫人请安送茶点的,在后边听见前厅的对话,疑心要出事,就去了二哥的院子,借着送点心的幌子进去请二哥来帮忙。”裴清禾说。
裴溪亭蹙眉,“如此,汪氏必定知道是你报信。”
“没事的。”裴清禾摇头笑笑,“总归不能打死我,且二哥还在府中。三哥替我推了梅家的亲事,是救命之恩,我虽力薄,也该竭力报答。”
裴清禾几笄之年,杏脸雪腮,完全继承了李氏和裴彦身上的文弱之气,看着弱柳扶风,一双眼睛却是璨然。见裴溪亭看着她,她还使劲牵了下嘴角,似在表明自己没有强撑。
可再坚韧、记恩的姑娘只要还姓裴,就会遇到第二个第三个“梅绣”,笼中小雀,只待卖个好价钱。裴溪亭额头隐隐钝痛,却面无表情,只问:“听说你会制香?”
裴清禾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却立刻道:“会的,今之香方但凡外头能见到的,我会十之六七。”
“天气冷了,可制暖香置于室内,香味以醇厚绵长、舒缓安神为宜。”裴溪亭看着裴清禾,“若制得好,我帮你送人。”
裴清禾心思聪慧,几乎眨眼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眼中一亮,立刻福身道:“谢谢三哥,我一定会尽力尽快制好。”
裴溪亭“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裴清禾侧身目送他远去,直至见不到背影才伸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回去了。
裴溪亭快步出了裴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他认得这辆马车,之前去宝慈禅寺时就是坐的它。
身后的男人说:“裴文书,上车吧。”
“……嗯。”裴溪亭回神,颔回应后迈步走到马车前,提着袍摆上了马车。
男人伸手推开车门,太子迎门端坐,手中握着朱砂笔。裴溪亭抿了抿唇,俯身进入车内,在左侧坐下了,却没有开口说话。
太子抬眼,见裴溪亭额头红肿,肩颈也绷着,便说:“去刘太医府上。”
男人应了一声,伸手关上车门,驾车掉头。
裴溪亭说:“不是大事,随便找个药铺就好,不用劳烦太医。”
太子在劄子上划下猩红的一笔,合上丢在一旁,说:“刘太医住在白头街,离药铺近。”
裴溪亭揉捏着靠枕,说:“您怎么会来?您是不是监视我?”
“不高兴了?”太子不答反问。
“没有,这不还正好帮我解围了吗?”裴溪亭笑了笑,嘴角牵动脸颊,往上扯得头皮都疼。他伸手摸了下额头,又指了下小几上的瓷壶,“我可以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