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知道您是不是使了一招缓兵之计啊?”裴溪亭哼哼一声,换筷子夹了块糯米排骨,觉得味道不错,又立刻改为宠幸它了。
宗鹭看了眼裴溪亭,又偷偷瞥了眼自己的五叔,总觉得很奇怪,他们之间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于是等走出殿门后,他扯了扯来内侍的袖子,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五叔是将裴文书当成了小孩子了吗?否则何以如此……”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犹豫着吐出了个词,“温柔?”
可话音落地,宗鹭觉得这个猜测也站不住脚,因为小孩子也不可能得到他五叔这份暂且称作温柔的态度。
因为您可能要有男婶婶了呀,来内侍在心里这么一说,但暂时不敢明说,怕孩子家接受不了,何况世事无常,本也不一定能成。
“殿下自来宽纵裴文书嘛。”他答。
“我问的是为什么,而非是什么。”宗鹭定定地看着来内侍,“你在敷衍我吗?”
小皇孙静静地盯着人看时,像极了太子殿下,不喜不怒却压迫感十足。来内侍连忙说不敢,斟酌着换了个答案:“因为私下相处无需苛责太多规矩,而裴文书生性肆意,因此殿下与之相处时也轻松了几分。”
宗鹭却没有被说服,“瞿少卿也生性活泼,还与五叔是表亲,五叔那般爱重他,私下用膳时大家也都颇为放松,可给我的感觉还是截然不同。”
来内侍说:“可瞿少卿心里到底有君臣之别呀。”
宗鹭反问:“裴文书没有吗?”
这个来内侍还真不好说,也不敢说,只得求饶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奴婢可不能乱答,要坑死人的。”
宗鹭认定来内侍有事情瞒着自己,安静地看了对方一瞬,来内侍笑着垂下眼去,他也笑了笑,笑得意味不明,随后没有再问,转身离去了。
“……哎哟。”来内侍呼了口气,赶紧迈步跟了上去。
殿内,裴溪亭并不知晓自己在来内侍眼里潜力无穷,大有可为,捧盏抿了口雪梨汤,说:“您就叫小皇孙这么回去了啊?”
太子说:“不然呢?”
“可以一起饭后散步啊,既消食又散心。”裴溪亭往窗外瞧了一眼,“比如现在,您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走走,顺道把我送出宫门。”
太子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说:“走吧。”
裴溪亭放下茶杯,起身随着太子往外走去,说:“小皇孙这会儿回去就休息了吗?”
太子说:“温书。”
裴溪亭好奇道:“他平日出去玩吗?”
“会去跑马打猎,有时参与文社郊游。”太子偏头见裴溪亭表情犹豫,知道那脑袋瓜里在琢磨什么,便又说,“无论是读书还是骑射,都是他喜欢的,平日并不需要我督促,他便能勤学不倦。”
“这一看就是个干正事的苗子呀。”裴溪亭笑了笑,“您是想培养小皇孙继位吗?”
太子说:“嗯。”
裴溪亭没有再问下去,安静地跟着太子走了一段路,一前一后,两步之遥。
秋风习习,丹桂飘香,裴溪亭舒服地呼了口气,秋黄落叶卷入廊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抬眼时却突然看见太子负在腰后的手,雪青色的袖口,没有那串随身携带的琉璃珠。
裴溪亭突然想起来,自从宁州回来,他就没见过那串珠子了。
“秋天一入,过年就不远了,我想打一串念珠送人,只是不知道哪里的手艺好。”裴溪亭故作为难,突然上前和太子并肩,“对了,您之前那串看着就很好,是在哪里打的?”
太子面色如常,说:“宝慈禅寺。”
裴溪亭露出惊讶的表情,“寺庙里也接这样的活计吗?”
“不接,了言和尚替我打的。”太子说,“他如今四方云游,你见不到,邺京之内,玲珑阁的手艺最好。”
“好,那我改日去瞧瞧。”裴溪亭说完,暗恼自己多此一举,这么问能问出来个鬼啊,于是他直接道,“对了殿下,您的那串念珠呢,我这几回都没见您带。”
太子脚步一顿,偏头看向裴溪亭,后者见状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他静了静,收回目光,说:“不小心摔碎了。”
“这样啊。”裴溪亭没再多问,心中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