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成!”陈母恨不得上前捂了他的嘴,“话怎能说得那么绝对,不是娘盼不得你好,万一你子嗣单薄,又或与正室有了什么隔阂……”
陈衡摇了摇头,坚决道:“能求娶承安君,便是我一生所幸,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变故,我心亦不改变。”
“你——”陈母向几位熟识的贵妇投去求救目光,“大庭广众之下,你敢如此违逆娘!你不喜欢莹秋这丫鬟,娘不让她做你的妾室便是,何苦又发誓!”
几位贵妇也纷纷道:“正是,你娘也是为你好,你不想她做妾,不做就是了,万不可说些将来让自己后悔的话语!”
倒是另有些人不同意这些人的看法:“男子本就应把心思放在朝廷之事上,为自己为家族挣一份功业,整日被妻妾所牵绊又怎能心无旁骛?我看小陈大人不纳妾,也没什么不好!”
陈母见众口不一,又看了看秦瑶,讨好道:“娘看你这未过门的妻子,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惠之人,更不屑做那后院争风吃醋的妒妇,你快收回你的话!这么多人看着,我陈家也绝不会是未婚就逼儿子纳妾的人家!”
陈衡脸色铁青,目光撇向一旁,不去看她。
往日他娘在陈家后院待久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出来和自己住一处,竟插手这么多事来!
莹秋见陈母出尔反尔,仰头一笑。
“公子,此事既已被大家知晓,便由不得你做主了!”她敛起笑容,厉声道,“当日你赎我出去时,可与我父亲承诺了什么?”
陈衡目光清明,坦荡道:“姑娘误会了,我并未与你父亲有过承诺。”
“那为何他听了你的话,就一头撞死在门柱上?”莹秋泪水涟涟,道,“他也曾是你的同僚,好不容易从流放之地逃脱回来寻我,他本想就此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
众人一片哗然,她果真是罪臣之女!
陈大人这也是一时心软,不忍看旧时同僚落难啊!
只是这心软,如今恐怕换来的是牢狱之灾了。
“我爹用他的死,换了你替我赎身,既然答应照顾我一辈子,就是让我做奴做婢来照顾我?”她愤愤不平道,“我也曾是官家小姐,我会吟诗会作画,自小跟在母亲身边学习掌家,哪点比不上出身乡野的妇人!何况我知自己戴罪之身,从未肖想过正妻之位!”
“那你的意思就是非要做妾不可?”
“废话,小陈大人竟替官妓赎身,这本就不合规矩吧?若还想做正妻,到底有没有把我朝律法放眼里!”
众人心中嘀咕,今日陈衡这罪责终是免不了的。
陈衡却站在那里,临危不乱,丝毫不见惧色。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姑娘确是误会了。”陈衡缓缓道,“那日在下也是偶然见到令尊,惊讶之下与他交谈两句,才知他是从北地逃亡回来的。”
众人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只是在下本欲令他前去府衙自首,他却不愿。”
“公子惯会站在高处指点。”莹秋满目嘲讽。
陈衡摇了摇头,道:“令尊不愿去,是因为姑娘你。他潜逃之时杀了人,抢夺了他人财物,才能攒够那些赎你的银子,可惜官妓不能赎身。”
莹秋一时震惊,沉默半晌才问道:“所以他把钱给了你,让你帮忙?”
“令尊自然知道官妓不能赎身,所以早已拿那些钱疏通了门路,只怪正巧那日被我撞见。”陈衡不免长叹一声,道,“他为了逃脱罪责,亦为了让我内心愧疚,不去戳穿这一切,终是选择了自戕!”
莹秋不敢置信,张着嘴巴迟迟没有说话。
“不、不会的!”她结结巴巴道,“既然如此,你、你为何还要收留我?”
“不得不说,令尊此举的确让我心生歉疚。”他坦然道,“看到昔日同僚死在面前,还只为了女儿,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见你无处可去,我府上正缺下人,便顺水推舟。”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说来,犯了律法给官妓赎身之人,另有他人!此事定当严查才是!”
若这官妓都能拿钱赎了,往后朝廷还如何震慑官员犯罪!
莹秋已哭成了泪人。
她知父亲疼爱自己,一直放下不自己,却没想到他竟为了自己,从一个恪守道德的官员变成了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又拿着脏钱把自己赎了出去……
“爹!”她大吼一声,看准了一旁桌角,毫不犹豫撞了过去!
“快拦住她!”一群人手忙脚乱将人拦下。
秦瑶吩咐家中下人快去报官,官妓被人暗箱操作赎了身,这也算是大案子了!
不料就在这慌乱之时,陈母却一巴掌打了上来!
“报官?”她气势汹汹看着秦瑶,“你若报官,岂不是毁了你未来夫婿!”
经她这么一提醒,乱糟糟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
“今日这宴就此散了吧!”有一人站了起来。
秦瑶认出他是御史台的人。
“虽然替官妓赎身的另有其人,可小陈大人窝藏罪臣之女,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实。”
“下官回去定会向陛下禀报!”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陈母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冲动之下,说错了话!
她欲哭无泪,求着各位道:“诸位且等等!看在你们与我儿同朝为官的份上,能不能就当不知,就此作罢?我兄长、我陈家定会记得各位这份恩情!”
纵然她如此哀求,依旧有人置之不理,与秦瑶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