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愣了愣,本想说句“不必”,但却发觉车内骤然冷了下来。她回过头,看见宁晏礼愈渐沉冷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只这一句,气氛莫名再次紧绷起来。
她看了看宁晏礼,又望向谢辞,旋即轻出了口气。
她算是明白过来了,同时与这二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第一次,宁晏礼虽未到场,但追杀赵鹤安的事是由他指使,后来谢辞出现,她牛车被毁,抵了簪子;
第二次,从陆府回宫,先遇谢辞,后撞见宁晏礼,东市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害她回宫迟了;
第三次,也就是眼下,青鸾不敢再想,连忙对谢辞微微一笑,算是礼数,便赶紧钻进车帘。
牛车缓缓驶动,黑甲军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夜幕之中,幽暗的小巷再度沉寂下来,若不是墙边的一道剑痕,安静得仿佛像是没人来过。
谢辞唇边的笑意疏尔一敛,眸光泛起一道幽暗的冷光。
半晌,沉默的少年再次出现在他身后,剑上的寒意压制不住。
谢辞看他一眼,面上又恢复以往的悠然神情,“这么重的杀意,还怎么杀人?”
稚奴“铮”地一声收剑入鞘,手语道:军师,刚才为何不让我动手。
谢辞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那些兵卒倒是没什么,但眼下未探出那宦官的虚实,动手不必急于一时。”
而且,今夜还有一层意想不到的变数。
他看向手中的薄纱,轻柔缥缈,仿佛一场不甚真实的梦境。
夜幕下,修长的五指倏然收紧,将薄纱攥入掌心。
第43章第43章
窗幔不时被微风卷起,偶尔透进皎白的月光,将车厢内照得忽明忽暗。
周围气息有种僵硬的诡异,两人沉默对坐,谁也没有开口。
青鸾看了宁晏礼一眼。
自打她上车之后,他就一直阖目没睁过眼,面上沉黑阴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青鸾回头将窗幔掀起一角,呼吸登时一沉。
这不是回宫的路。
她鬓间微微浮出冷汗。
宁晏礼这么快就带人追了上来,恐怕自己在仙乐楼的一举一动,一直被他掌握着,既然如此,两件差事的结果他也都心知肚明。
他若想就此将自己杀了,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出宫后换过车驾,如果当真死在郊外,宫里也只会当她是借机私逃遇了匪徒,根本不会有人追究。
好在自己对此已有所防备。
青鸾掩手探入袖中,将掌心大的瓷瓶攥在手里。
她指尖轻旋,刚把瓷瓶的木塞启开一条缝隙,就闻宁晏礼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怎么?是又打算给我下药,还是思量着直接把我杀了来得痛快?”
青鸾手中动作一滞。
她想起去仙乐楼的路上,宁晏礼问她今日怎么没带那支桃木簪子,显然,他也从未放下对她的提防。
“刚与你那姓谢的郎君柔情似水,转脸到了我这,就换了副面孔?”
宁晏礼缓缓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一双黑眸被月色尽染,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惊的戾气。
下一瞬,风停幔落,车厢内又暗了下来,那张冷如月光的俊脸顿时隐入黑暗。
一滴冷汗倏然滑落,青鸾心中突突直跳,她不打算与他多费口舌,亦未打算就此罢手。
这次任务失败,她于他已失去了唯一可利用的价值,他既生杀意,二人也该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凭你那些微末的伎俩,对付士族的酒囊饭袋仍将将能看,在我这里,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话音刚收,车帘忽而垂落而下,夜风顿时灌入车厢,青鸾鬓边青丝飞拂眼前,只见宁晏礼手掌一松,帘幔陡然滑落。
封闭的车厢霎时敞开,驾车的影卫侧了侧头,见自家大人没有吩咐,便又转回身去,继续专心赶路。
青鸾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将瓷瓶收了回去,转而摸向藏着的刀片。
瓶中药粉遇风易散,而且影卫会第一时间发现,纵是侥幸解决了宁晏礼,她也逃不成了。
她见宁晏礼眸光冷冽,从头到手地一路打量着自己,不由将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然而下一刻,宁晏礼却疏尔移开目光,皱着眉道:“账本没有找全,反倒连自己的衣裳也丢了?”
青鸾闻言一愣。
本以为他开口会下令影卫将自己缉拿,却不想是在讥讽她的丢盔弃甲。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一身狼狈,低头看去,花裙前襟血迹深浅不一,还混杂着斑驳的酒渍,外披的轻纱也不知何时被扯出一个大洞,露出锁骨下的整片肌肤。
自己方才就是这么一路跑出来的?青鸾将纱向前拢了拢,耳根微微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