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用浮光锦给花娘制衣,也确是反常。
思忖片刻,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或许这衣裙之内有什么门道?
想到此处,青鸾取出刀片,小心翼翼将针脚缝合的丝线挑开一道。
她手指轻拈,浮光锦下,竟有一层丝帛露了出来。
中间果然暗藏夹层!
就在这时,她只专心于裙上,却没注意门底缝隙中,正有一缕清烟飘入房内。
半晌,门闩被从外挑开,“哐啷”一声轻响掉在地上。
一人蒙面迈入房中,又悄然将门合上,带着浓郁混杂的迷香,向织锦屏风望去。
蒸腾的水汽从屏风后溢出,摇曳的灯光映出一个人影,纤细的手臂攀附在浴桶边缘,侧倚着头,任凭一袭青丝倾泻而下,像是睡着。
透过薄锦,还能看见连串的水珠从发梢滴落。
俨然是一副活脱脱的美人出浴图。
来人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美人半天一动不动,才捻手捻脚走向屏风。
待走到美人身边,那人凝视了许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转头去拿叠在一旁的衣裳。
然而下一刻,只听水声哗然一响,未等那人反应,一抹锋利就倏然贴上了侧颈。
那人手中的衣裳应声滑落。
“是何人派你来的?”青鸾在其身后冷声问道。
那人背影瘦瘦小小,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青鸾看这身影很是熟悉,心中虽然已有答案,但仍不敢相信。
于是她将手中刀片一紧,低喝道:“快说!”
“女,女史……”慧儿带着泣声,终于颤抖着开口,“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一时间,青鸾只觉满身的血液都在倒涌,不止是心中,便是连整个身子都不禁颤抖起来。
迫不得已,好一句迫不得已。
前世,她的副将被长公主收买,在战场上将刀插进了她的后心,也说了一句迫不得已。
青鸾浑身湿透站在慧儿身后,霎时间,她突然想起宁晏礼略带嘲讽的嗤语。
没想到你自身难保,还想顺手搭救别人。
寒意从心头一直漫到手脚,青鸾扯下掩面的纱,唇边绽出一个凉薄的笑。
自己沾惹的因果,到头来竟还是背叛。
她缓缓将刀片放下,口中吐出六个字,冰冷如刀:“是谁派你来的?”
利刃松开的一瞬,慧儿双腿倏然软倒,她回身跪伏在青鸾脚下,涕泪满面,“女史,奴婢,奴婢对不起女史的恩情!”
青鸾红着眼看她,没有应声。
“是掖庭的张署令找到了奴婢。”慧儿泣道:“他得知了那日女史进掖庭找奴婢的事,并以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要奴婢……要奴婢……”
“张署令?”青鸾冷道:“你是浔阳人氏,他一个掖庭署令,难道有到浔阳地界杀人放火的本事?”
“女史,奴婢说得都是真的!”慧儿抱住她的腿,哭道:“张署令与奴婢提了长公主,他说这是长公主的旨意,要不然奴婢怎敢轻易背叛!”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青鸾双眼倏然瞪大。
竟又是长公主!
“她可是让你杀了我?”青鸾的声音冷得渗人。
听她语气陡然沉冷,慧儿的身子猛颤一下,点头啜嗫道:“张署令问了奴婢女史的身份,奴婢只说不知,他便叫奴婢,叫奴婢伺机对女史……可奴婢不敢,他就给了奴婢这包毒药……”
说着,慧儿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颤抖放于面前。
灯火于眸中跳跃,两世的憎恨叠加在一起,反倒让青鸾愈发清醒了起来。
长公主既能顺藤摸瓜找到慧儿,必是一直在追查漪澜殿那晚的事。
自己曾与张署令打过照面,身份早晚都要暴露,纵是慧儿下不了杀手,待长公主查出她来,定也不会轻易放过。
如此也好。青鸾眸中生出一抹狠厉。
自己本也没打算放过她。
“女史,奴婢若不是受人胁迫,定不会做出此等恩将仇报之事!”慧儿仍在哭求:“求女史开恩,饶了慧儿这一次吧。”
青鸾看了她一眼,冷然道:“你如今已是宁府的侍婢,你虽杀我不成,但却实实在在与外人勾结背叛了宁府,我既有心饶你也于事无补,还是自求多福吧。”
不知慧儿与长公主牵连到一处的事,宁晏礼此前是否知晓。
若他早知此事,那今日便是故意以她为饵,将慧儿安排过来借此铲除。
想到这一点,青鸾不由得眸光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