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平时对你好,都是白费了。”她气得凶燕燕:“你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也不为姐姐们着想……”
她话音未落,身后就响起了掌声,回头一看,沈碧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嚯,好厉害,果然是凌波的嫡传弟子了。”
其实阿措也是小孩心性,之所以会和燕燕吵一架,也是因为小孩子的想法,看燕燕不体贴姐姐们的辛苦,所以生气。但沈碧微毕竟也是姐姐,被她逮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阿措只把头一偏,也不回她的话了。
沈碧微一看她表情就笑了。
“怎么,对我也有气?”
阿措只昂着头,连这样子也像极凌波,冷冷地道:“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沈碧微在椅子上坐下来,笑着逗她。
凌波需要操作一番才有的待遇,主家单独留出的小暖阁,她不需吩咐就有。阿措怎么教燕燕都得不到的在长公主殿下面前混的“脸熟”,她天生就有。高贵的家世,命运的偏爱,漂亮的面容,她统统都有。
但她偏偏懒洋洋坐在这里,毫不上进地逗着小孩玩。
阿措心头也有火,所以也顾不得她是比自己大的姐姐了,看了她一眼,索性道:“长公主殿下都认得沈姐姐,沈姐姐在这陪我们已经是浪费了,我可不敢生沈姐姐的气。”
沈碧微立刻就笑了。
她聪明得很,只是不用,哪里不知道阿措的意思,况且这讲怪话的语气和叶凌波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话里的深意自然也是一样,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那按你的意思,我现在要去殿下面前待着,才不算浪费了?”沈碧微倒不生气,只是笑着问她。
但阿措也不是笨人,当然知道沈碧微这样的天之骄女,连长公主殿下的面子也未必给,怎么可能听了教训还开开心心的。况且她学东西向来快,上次拿捏魏禹山没成功后,也有所反省,知道有些人是吃软不吃硬的。
所以她也不敢真教训沈碧微,怕真把她惹翻了。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沈碧微那双星辰一般的黑眼睛一望,顿时就有点心虚,语气也软了,道:“都说沈姐姐和凌波姐姐最好,我只是觉得,东西上大方虽然也难得,但真正的好朋友,是要急对方所急,就像韩姐姐和清澜姐姐一样,凌波姐姐这样看重花信宴,沈姐姐就算不想争先,也会为了她多留点心的。”
沈碧微听了这话,认真打量了她一下,又笑了。
“到底是凌波的好徒弟。”她意有所指地道:“我明白了。”
她说完,朝燕燕道:“你们在这玩着吧,我先去了。别乱跑,有事差人找我就行了。”
她一走出去,阿措立刻就跟了过去,回头看见燕燕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看穿自己要干什么的样子,顿时有点心虚。
“你知道什么,我这是去看看沈姐姐在殿下面前表现如何,需不需要我帮忙策应……”她解释到一半,自己也觉得滑稽——燕燕压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跟她解释什么呢,她也听不懂。于是索性扮作大人语气,对燕燕吩咐道:“你自己听话在这待着,别乱跑,我等会就回来找你了。听到没有?”
她吩咐完燕燕,急匆匆跟上沈碧微,生怕被落下了。
第21章柳吉
阿措那边用心筹谋,两个姐姐却并不在场,清澜那边是陪着韩月绮有事,凌波这边却是真出了一件意外。
真说起来,叶家的小厮,最机灵的莫过于柳吉,和杨花是家生子不同,小柳儿和柳吉一对兄妹,其实都是叶家当初买来的,是叶夫人当年还在的时候,年年冬日施粥,救下无数贫民,到后来病了也仍然不辍,柳家兄妹就是永熙三年大水时的难民,父母都死在了路上,兄妹俩才七八岁,连抢粥也抢不过人家,实在可怜。叶夫人看见,就收留了他们。
柳吉那时候就显得聪明机灵,尤其是难得有担当,自己被几个人围着揍,也不肯把怀里的馒头给他们,叶夫人让家丁喝止了流民,问清楚了,才知道他是要带回去给妹妹吃的,可见他小小年纪,心性就难得。
后来到了叶家,做了小厮,叶夫人治家严明,待下又宽厚,仆佣之间都还亲善,柳吉跟着在里面,丰衣足食,还学了赶车、养马和修蹄打草整鞍辔各项手艺,又自己上进,还认了字,在小厮里十分出挑。一般的小厮虽然也听话,但多少有点油滑赖事,不求上进,柳吉却一直可靠,叶家姐妹也还重用他,人客往来下帖送礼,一般的事他自己就做主了,等于是半个管家了。
这次自然也一样,自从叶凌波托付给他跟踪裴照的事,他就上了心,虽然仍然管着轿马出行,但像今日,把小姐们送到了地方,交代了小厮们看好轿马,听杨叔的指挥后,他自己就出了门,骑了匹马,到了平安坊的青梢巷。
那里早有一个人等着他,正是杨花的堂弟,叫做杨小癞的,也崇拜他得很,一上来先牵住他的马头,连声叫:“柳吉哥。”
柳吉其实没正经学过骑马,他又不是世家少爷,哪里会骑马呢,不过是人机灵,看京中王孙往来多了,悄悄学了一点皮毛,能不摔了。但这在小厮里,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怎么样?人跟住了吗?”柳吉神气地问道。
“跟住了跟住了。”杨小癞是因为小时候长过一个癞痢头,现在虽然好了,这外号却留下了,他连声告诉柳吉:“那个姓裴的从凌晨就进了这巷子里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待这么久。”柳吉皱起眉头,打量周围,道:“没听说平安坊有什么赌场啊?这里住的都是平头百姓,倒有两个洗作坊是真的。”
“或许是有什么暗门子在这里,里面也许也开了赌局。”杨小癞出主意道。
柳吉把他头上敲了一下。
“别浑说。”他道:“好歹是镇北军的人,也不至于那么下作。”
“是真的嘛,洗作坊都可苦了,何家府上的小厮李小八,他家里就是干这个的,他爹早早没了,他娘洗衣裳养他,手都洗裂了,指头都冻黑了两个,还养不起他,只能把他卖进何家当小厮,不然自己就要去做暗门子了,他现在提起来还哭呢。”
“还说。”柳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杨小癞不敢说了。
“咱们是别院的小厮,走出去代表的是小姐的脸面,别什么事都浑说。暗门子是暗娼,能随便说人吗?花信宴正是关键时候,你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啥也没看见就在这浑说。”柳吉教训完他,翻身下了马。
杨小癞不敢多说了,只伸出手来托着他的脚帮他下马,羡慕地道:“柳哥你真厉害,连马都会骑。”
“你练练也会了,不是什么难事。”
“不行,我怕马踹我。”杨小癞道。
柳吉没说什么,朝巷子里望了望,道:“他进去哪家了?”
“不知道。”杨小癞老实交代:“我不敢跟进去了,怕他发现了。”
“发现又怎么样,还能揍你一顿怎地?”
“镇北军都有功夫,万一揍我,还是挺疼的。”杨小癞道。
柳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把缰绳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