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明白,愧疚和悔恨不能压弯膝盖,她必须在这种时候挺住。
所罗门说的对,如果连她都逃避了,崩溃了,倒下了,那其他人还能依靠谁?
“所以,我必须为他们负责,我必须为他们的家人支付阵亡抚恤金,我必须确保他们的家人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生活无忧。但是——”说到这,她顿了顿,声线冷静,“抱歉,农场才刚刚出事,瓦尔特同样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和住址,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往他们的家。”
如果被有心人发现,瓦尔特大公恐怕就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他们绝对不能再这种时候继续承接一位公爵的怒火了。
“是的……就是这样,”维加慢慢呼出一口气,“等风波过去,等我们彻底安定下来,名单上的人,我们一个一个去拜访。抚恤金要发,最好也要将他们接过来。对,要接过来才行。”
然而女巫并没有注意到,当她说完这些后,屋内所有的士兵和忙碌的罪民都抬起了头。
他们面面相觑,巨大的悲痛下是从未有过的难以置信。
伦农张了张嘴,“您是说……您要……白给他们家人一笔抚恤金?还、还要将所有人都、都接过来?”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维加垂下眼,“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为他们的死亡负责。当然,还有复仇。不过还有另一件事——”
她认真扫过面对的每一个人,“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恐惧了,害怕了,想离开了,可以直接和我说,我——”
“小姐!”伦农忽然大声打断了她,在他身后,士兵与罪民哭的完全不能自已。他们从来不知道,死亡后还会有人付给他们家人额外的金币。
阵亡抚恤金,一生都没有听过的名词。
对贵族们来说,他们只是路边的一条狗,草边的一头牛。死了死了就是死了,除了用他们的死亡继续压榨他们的家人以外,完全没有任何人在意。
可女巫小姐,却连他们的家人都考虑到了。
她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人,真正的——同伴。
她和他们感受着相同的快乐,也和他们感受着相同的悲伤。
他们还能说什么?
还有什么顾虑?
伦农紧攥双拳,慢慢弯腰,单膝跪地。
紧接着,后面每一位士兵和罪民不约而同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维加愣住了。
“我们没有人会离开,”伦农郑重地望着女巫的眼睛,“我们是自愿追随您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有您拿我们这样的人当成人看,只有您才让我们明白我们为了什么而活。我们同样想为同伴报仇——阿斯提亚说的对,那些垃圾、臭大粪一样的贵族根本不配继续活着!我们要为死去的人战斗,要为我们自己战斗!我们曾经多么天真愚蠢……只知道活在您的羽翼之下……!所以请允许我们呆在您身边,请允许我们为您献上忠诚!”
“请带领我们吧!阿斯提亚说过,我们应该站上棋盘!我们再也不要做任人宰杀的渣滓了!”
“我们要让那些巫师死!”
“只有贵族巫师死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好好活着!躲着、装聋子装哑巴永远都没有用!”
“我们再也不想看见您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小偷亚力士咬着牙,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这么长时间以来……谢谢您的照顾,但我们不能一直只靠您照顾,将来也请让我们帮助您吧。就算没有魔力,我们也一定能为您做到其他事,任何事。”
维加耳鸣了。
她听着脑海中的嗡嗡声,目光慢慢抬高,越过众人望向远方。
远方之上,天幕低垂,黄昏仿佛凤凰的尾羽,绵延万里高空——
如烈焰,如燎原之火。
“我们需要人,”女巫轻声呢喃,“我们需要更多的所有和大家一样被压榨的人。不,”她眼底划过流星般的光芒,“不止他们,还有更多种族——我们必须联合。”
“东部,就从这里开始。”
第43章
女巫小姐强大的凝聚力在此刻终于展现出来,即便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一夜,即便失去了农场,大家也没有就此散掉。
纵然每个人心头都萦绕着趋之不散的惶恐和迷茫,可只要看见那道身影还在面前,他们心里就能凝聚出一股气,支撑着他们继续向前走。
曾经的罪民自发承担起了厨房的工作,确保每位同伴随时随地都能吃到热乎的食物。
伤患身边一直有人贴身照顾,被血浸透的棉布换了一遍又一遍,热水盆里一直冒着热气。
无知的牧羊人屋里迎来了新的学徒,他们自称是女巫小姐的下属,将来要真正接管牧场的人。
这几人认真讨教饲养牲畜的知识,用功的程度让牧羊人还以为他们中了某种诅咒,吓的差点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种植知识学的不错的家伙根据女巫小姐的想法,在牧场南部圈出新农田的位置。
即便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大棚”是什么,但女巫小姐一定早就想好了办法,他们只需要将前期所有一切都准备好,尽量让她省些麻烦。
尽管噩梦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天,新的、比以往更加坚韧的生命力在这座崭新的牧场上冉冉升起。
还有更好的,这一次意外结束后的第二天午餐后,有五个人同时觉醒了魔力。
他们包括两名曾经的罪民——小偷亚力士和女巫曾从野猪嘴里救下的另一人,恶徒韦伯。
士兵中有三人,伦农和费迪南德最好的伙伴普利莫、金吉。
这是件好事。
维加基本可以证明,只要摄入的魔力植物足够多,无论是谁都可以觉醒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