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周理光道,“她还会做噩梦,但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
“做孩子真好。”袁康感慨,“不愉快的事,扭头可以彻底忘掉。”
“事实并非如此。”周理光推了推眼镜,“通常情况下,幼儿大脑皮层额叶发育不全,没有‘叙事记忆’。但是这段经历对宝珠的刺激很大,可能会给她留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式的记忆。不过,只要大人们不去有意引导她,不鼓励她回忆,她大概率会把这些记忆碎片当作噩梦。”
“……”袁康僵硬地点了点头,“也……也好……”
“还有什么事吗?”周理光问,“我还有一个尸体要检查。他在水里泡了几天,可能会有点……”
“我就不打搅你了!”袁康拔腿就走,还差点撞翻了一个小推车。
走出了解剖室,空气里的腐臭稍微淡了一点。
袁康抽了抽鼻子。
他始终无法适应这股臭味,却也更加敬佩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的周理光。
她同最肮脏、恶臭的尸体打着交道,直面人间最惨烈、恐怖的死亡,但她始终坚守不离,为死者寻求着正义。
真是一个奇女子。
这一日,傅承勖在家中举办了一个小而温馨的晚宴。
众人齐聚一堂,只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其实加入这个小团体时间并不久,还备受厌恶,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人们都很自觉地没有提起江映月的名字。
陈家老两口对江映月的死没有太多感触,只很高兴女儿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傅承勖对二老毕恭毕敬,体贴恭顺,俨然以半子自居。老两口别无所求,只盼着能早日从孩子们口中听到婚讯。
用过晚餐,众人来到花园里。
灯串亮如繁星,喷水池哗哗作响。留声机里放着轻柔欢快的乐曲,侍者不停地送上鸡尾酒。
就连朴素惯了的陈教授也放任自已享受起了这一切。
小宝珠已恢复了活泼。她在草坪上欢快地奔跑着,一会儿去水池边泼水,一会儿又追着小双吹的肥皂泡泡满地转。
孩子稚嫩天真的笑声宛如天籁,给这场聚会增添了无限的温情。
傅承勖走到郭仲恺身边:“总长,我……”
郭仲恺摆手,笑道:“绮年都改口叫我伯伯了,你什么时候改口?还是我得给你个红包?”
傅承勖难得笑得有一份腼腆:“郭伯伯,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给宝珠。”
他递上一个信封。
郭仲恺看了信封里的文件,倏然睁大了眼睛。
“这……这……”
“江映月被我扣住了一笔巨款,这您是知道的。我用这笔钱给宝珠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
“可是……”郭仲恺看着文件上的金额数字,“这也太多了……”
“相信有你们夫妻俩的教育和监督,宝珠会合理使用这个钱的。”傅承勖道,“这些都是江映月的钱,给宝珠是理所当然的。”
郭仲恺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代孩子收下了。我们会好好教育她的。”
宋绮年坐在喷水池边,含笑望着满地撒欢的宝珠。这么看来,这孩子精致的瓜子脸,确实和江映月很像。
傅承勖走过来坐下。
“有点难过?”
宋绮年点头。
“更多的是遗憾。我心里总存着一个很天真的想法,觉得她能幡然悔悟,然后被救赎。可江映月也总讥笑我老是想着救她。她并不觉得自已需要被挽救。”
傅承勖道:“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命运。我们已经尽力了。”
宋绮年望着小宝珠:“江映月总和我说,她感知不到常人的情绪。我们的喜怒哀乐,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可她说得不对。她至少还是能爱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爱她的孩子。”
“你还会找到新朋友的,绮年。”傅承勖道,“这一次,她至少会是一个真诚、善良的人。”
“我现在就有很多朋友。”宋绮年笑,“秀琼姐,柳姨,四秀,还有妈妈,都是我的好朋友。还有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西方有句话:最理想的伴侣,就应当是你最好的朋友。
傅承勖满眼柔情,将宋绮年搂入臂弯里。
聚会结束,袁康和宋绮年同车离去。
“怎么?”宋绮年早看出袁康有话说,“师门里一切都还好吧?那几个刺头拔干净了吗?”
“早解决了。”袁康隐隐得意,“林师叔他们竟然还想设个圈套干掉我……郭仲恺提醒了我,又帮了我这个忙,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那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袁康叹气:“郭仲恺希望我能和他合作。”
“合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