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使得?这肯定不行的!”宋维谦脸色变换,慌乱地道:“你不能这般……这般……”
他支支吾吾着,总算想到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你一直在这里住着,万一那蔺南星以后起了什么邪心,你就逃也逃不掉了!”
沐九如一愣,怎么想也是跟着宋维谦去秀水巷更危险点……
蔺南星目前看来没什么邪心,可宋师兄的邪心都快冲天而起了。
沐九如揉了揉眉心,将手插回手抄里,叹道:“我上次便说过了,师兄,若是南星对我真的有这种想法,我也会以身相报。”
他看向的友人,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南星是为了我才成了阉宦,再难体会寻常人家的情爱,我愧疚难当。”
沐九如道:“若是他看上了谁,我定会替他尽心筹谋,若他真如你说的这般,有了想法……那么他作为我的恩人,也是我的奴婢,我自当负起这份责任,绝不推辞。”
沐九如双瞳剪水,亮如含月。
宋维谦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咬了咬唇,不甘心地道:“蔺南星如今位极人臣,虽说是成了个阉人,却比常人过得有滋有味多了,住得还是御赐的宅邸,就在皇宫脚下,吃食也精细非常……”
他把晃荡的茶杯重重推出:“这明前龙井,一两千金,他随意让你取用……这般豪横,穷奢极侈,又何须你去替他操心!”
沐九如眉头紧皱,正要开口,宋维谦又软了语气,眼眶通红地道:“……九如,你对一个奴婢都这般怜惜,可有想过我这些年……我这些年比起蔺南星过得更为艰辛,举目无亲,孤立难援……”
他垂着眼眸,轻声道:“我也想让你对我怜惜些许。”
沐九如的手指在手抄里绞了起来,他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声,郑重地道:“师兄,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如今我身无长物,但好歹南星认我这个主子,我便借花献佛,让多贤给师兄一些财物。”
他劝道:“师兄莫要推拒,好处安生,苦处用钱,财帛报恩虽是庸俗了些,却也可助师兄成家立业,南星这些年还搜罗了不少偏方和孤本,晚些时候也一并送去秀水巷……全做这些年,师兄对我恩情的谢礼。”
对蔺南星可以以身相报,对宋维谦却是用了蔺南星的钱财来感恩。
亲疏远近,一听便明。
宋维谦站了起来,道:“我不要这些,九如,我不需要这些,我……我心悦你。”
遐思
屏风下的宋维谦绿衣春衫,簪花敷粉,身姿俊丽,他直直看向心上人,满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沐九如自知今日是逃不过这出了。
六年前他未能说出口的拒绝之语……是时候该尘埃落定了。
宋维谦伸手折下一枝粉白的杏花,颤抖着手掌递到沐九如身前,如泣如诉道:“九如,我十八|九岁起就心悦与你,此后再也不曾看过他人一眼,我,我为你众叛亲离,只身入宫……既然你对一个奴婢,都有个菩萨心肠,不忍他成了阉人无人疼惜……”
宋维谦眼中含泪,哀求道:“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沐九如呼吸一滞,合上眼帘,沉痛地道:“师兄,是我负了你,我入宫前便知道你的心意,是我一直婆婆妈妈,不忍拒绝,才害你至深。”
他支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膝头的手抄滚落下来,沾了泥土,灰扑扑地躺着。
沐九如深深作揖,眉目低垂,只留给宋维谦一个发顶,道:“请师兄将花收回,是师弟对不住你的错爱。”
他深深忏悔,俯首弯腰,久久未起。
宋维谦心如刀绞,咬了咬牙,把花放在桌上,几步跑上前去拥住沐九如,紧紧揽住,道:“九如,你别说对不住,别回绝我,求求你了,我除了你此生再无所求,你便是离不开蔺南星,和蔺南星在一起也行,只求你分我一两分的怜惜可好?”
沐九如浑身紧绷,用力挣了挣,但只有手脚不停地在颤动。
他闭上眼睛,冷冷地道:“放手,宋维谦。”
宋维谦紧紧地圈着沐九如,抱着他数十年不敢靠近的心上人,嗅着发丝间的暗香。
他被这种亲密无间的感受深深蛊惑,忍不住哽咽着道:“他一个阉人如何能与你相好……你便是把我当个东西使也行,求你了,九如……”
沐九如气得浑身发冷,视线都开始明明灭灭。
多鱼用力地掰开宋维谦的手臂,叫骂道:“宋维谦!你滚啊,放手!”
他铆足了力气去拉,反倒惹恼了宋维谦,叫宋维谦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到地上。
多鱼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想要找帮手,但这情况却是不方便叫人。
若是被下人看到了侍君与外男搂抱,不论多贤管束下人再紧,终归会有些风言风语流传出去。
多鱼眸光微闪,从袖子里摸出把短刀,起开刀鞘,露出寒芒。
他还未有动作,身前就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
多鱼激动地道:“蔺公!”
宋维谦只来得及回头,手上已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蔺南星捏着宋维谦的手腕,毫不留手地把人扯开,几乎要拉断宋维谦的胳膊。
他甩手一掷,宋维谦凌空飞了出去,摔倒在屏风之上,三面曲屏应声而倒,绘面破损,松毁竹断,花残月缺。
蔺南星搂住沐九如,把主子轻轻地放进轮椅里。
他望了眼滚到一旁的手抄,从轮椅侧面捏出一块毛毯来给沐九如盖上。
他隔着毯子依然能感觉到沐九如的身体瑟瑟发抖,颤动得近乎弹跳,他担忧地道:“少爷,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