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她依依不舍地阖上书,心想:下次来,它会不会已经被买走了呢?
於是,要放回架上前,她又不甘心地翻开并多看了两眼,这才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将书摆回原位,然後走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年轻人立刻将她刚摆回去的书抽了出来,然後又在架上随便抽了几本书,飞快地前往柜台跟海爷结帐。
没想到这面生的客人第一次来便买了好几本书,其中还有高价藏书,海爷喜出望外。
结好帐,年轻人快步地走出店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他唤了她。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面生的年轻男子。
他将《灼艾抄》递给她,「拿去。」
看着眼前那本她向往不已却求之不得的《灼艾抄》,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
「我买错了,退换又嫌麻烦,送给你。」说着,他不等她反应,便将那本书塞到她手里。
她抓着那本书,「买错?」
「是,买错。」他肯定地说:「你若用得着,就留着吧!」
她紧紧地将书贴在胸口,眼底泛着激动的泪光,「用得着,用得着,我、我求之不得……」
他微蹙眉心,疑惑地问:「为什麽?」
「我……」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可最终她还是嗫嚅地说了,「我想做个有能力为自己做主,也有能力做利他之事的人。」
闻言,他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麽似的,这丫头片子,口气还不小啊。
须臾,他缓了缓神,唇边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很好呀,小姑娘。」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当他摸她的头,她露出惊羞的表情,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意识到此举在京城不合礼数,她虽只十二、三岁,但也不是三、四岁的小娃儿了。
抽回手,他淡淡一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公子,我爹说无功不受禄,我、我身上还有一点钱……」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一方帕子,摊开来,里面搁着两文钱。
他唇角一勾,伸手拿过帕子跟两文钱,接着,两文钱还给了她,拿走帕子。
「我刚好缺一张帕子,咱们以物易物吧!」他说。
那帕子是再普通不过的粗棉布,而且还是隔壁大娘给她家小儿做棉布裤子裁剩的料子,不值一点钱的。
「那帕子是不值钱的东西,这书……」
「欸。」他打断了她,「等你有天能做利他之事,便是回报我了。」
「但是……」
不让她说,他挥挥手,「赶紧回去帮你爹的忙吧!」语罢,他一个转身便走了。
不远处,有位小哥上前,然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後,渐行渐远。
赶紧回去帮你爹的忙吧!小姑娘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怪了,他怎麽知道她还得回去帮她爹的忙呢?他认识她跟她爹吗?可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呀!
她将《灼艾抄》紧紧贴在胸口,只觉得暖呼呼地。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她感激地喃喃道:「谢谢你,公子……」
魂飞千里
受天城位处西北,城垣雄伟完整,街道整齐平坦,为中原与关外通商的商业重心,是久远以来的商道枢纽。
此地物产丰饶,南有祈北山脉为其屏障,白河、沙亭河及兰河自东、南、西三汇流於此,形为一片沃野,其间有十八渠五十沟、灌溉便利,因而农牧兴盛。
因商业活动频繁,金流畅通,往来受天城的客商及商队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由於长居及客居此地的族群繁杂,受天城的民风比起中原更显开放及活泼。
受天城内有东南两条大路将城池分为四个区块,东大路是商业区,各家商号及票号林立。南大路因官道由南城门往西而去,故为旅栈、饭馆及各种小型商号集中地。
南城门巍峨耸立,突出高大,由城门高处望去,整个受天城尽收眼底。
往城的东北角一眺,可见一黑瓦覆顶、黑墙耸立,三面有参天巨木包围的雄伟宅邸,那便是富甲一方的穆府所在。
穆氏一族在西北定居已有近两百年,先祖原只是一名棉花商号的跑街,後来攒了一点钱便开始自营皮货小买卖,几代的积累下来,慢慢地完整了穆家的商业版图,如今掌管家业的是穆家大房穆知学的独子穆雪松,时年二十有四。
穆家由买卖皮货发家,如今营运多角化,包含玉石、牲口、粮秣、牛角、象牙、皮货、丝绸、瓷器、良种马、铁、金、银器、药草、香料,甚至是罕见典籍的输入及输出皆有经营。
穆雪松自十四岁便跟着父亲走商,充分发挥其能力及所学,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他二十岁时,正式接手穆家家业,如今已四年,成就卓越斐然。
时序刚进入初秋,但穆家上下已开始准备过中秋的事宜。
这些事,自然是由着穆家主母——穆夫人于敬恩,以及穆大小姐穆雪梅合力张罗。
穆雪梅是穆雪松的姊姊,只年长他一岁,今年二十有五。
她十五岁订亲,十六岁出嫁,由於成亲四年一直未有身孕,婆母便不断往她院里塞通房,面对院里一票女人她气不过,便与对方和离并回到娘家。
这事虽在受天城里也喧嚣了一段时间,但心高气傲的穆雪梅并没理会,这主要也是因为娘家父母及弟弟的支持,有娘家当靠山,她的日子过得可一点都不憋屈。
至於已届婚龄的穆雪松至今仍未成亲,院里亦是清幽无人,外头甚至谣传他喜欢的不是女人,而他也一点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