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世事无常。”
萧莫琢磨般地念叨着:“世事无常。”
的确是世事无常,他还记得去年的春天,贺云浅入宫,他和芸雅在玉福宫打闹,萧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站着的贺云浅,然后他笑着分开自己和芸雅。
那时候贤妃和安国公府心照不宣,就等着萧印年岁到了,把这桩婚事做成。
然而不过短短数月,一切都变了。
贤妃死了。
其实贤妃可以不死,可她性子孤傲,失去了亲人的支持她可以忍受,但她不能忍受过被人捏着把柄的日子,太憋屈了。
今日她退一步,可以用芸雅换来暂时的安稳。
可安国公府知道她太多秘密,今日可以用奶娘张氏逼迫她,明日就能用奶娘王氏逼迫。
从此,一步退步步退。
贤妃怎么能由着别人逼迫,她选择死亡,就那么死在了皇后的宫里,让那天前来看她笑话的人都百口莫辩。
造成这一切结局的人有很多,好像谁都可以被埋怨,而谁都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由。
而萧莫则大逆不道的想,为什么没有人责怪坐在皇位上的人呢。
难道他不是最大的错吗?身为皇帝,没有与敌国抗衡的决心,身为皇帝民众被无辜杀害也无所谓。身为皇帝,公主和亲能换来边境和平,那就公主和亲。
身为皇帝,疑心重重,好像谁都要抢他的位置,谁都想要他的命。
萧莫心想,身为皇帝,难道只能这样吗?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为什么不能让仰望他的人看到一点希望呢。
这些想法大逆不道,若是别人怕是想都不敢多想一下,但萧莫不在乎。
他就是这样想的,皇帝也是人,也在犯错。
只是无人敢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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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雅和萧莫分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她去了贤妃灵前。
然后她看到了凌薇在为贤妃上香,看到她,凌薇神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四目相对间,曾一起窃窃私语说私密话的姐妹相顾无言。
凌薇面容温善,眉眼温柔,和容妃有几分相像。
她缓步走到芸雅跟前,她知道萧印、芸雅都不想看到她,所以推迟了上香的日子,没想到还是碰见了。
“母妃这里不缺你这一炷香。”芸雅语气淡淡。
凌薇:“我知道。”
芸雅看向她:“那你还来。”
凌薇:“我不日将要前去西漠和亲,这辈子怕是不能回到父皇母妃跟前尽孝。他日若我母妃病逝,望你替我为她点上一炷香。”
“我凭什么给她点。”芸雅的眼泪再次流出来:“若不是她,我母妃岂会死。”
凌薇闭了闭眼,她那些话是在胡说,她只是想给贤妃上香。
芸雅朝贤妃的灵柩走去:“我的母妃和你的母妃都是为了儿女在算计,可至始至终,我的母妃只想让父皇歇了公主和亲的心思,并未想过去害过你保我,这便是她们之间的不同。这辈子你们都欠我母妃一条命。”
凌薇嗯了声。
的确是亏欠,当年的事最终也没人说清楚。
贤妃和许美人之间如今也是一笔糊涂账,如今宫里断断续续有流言传出,有人说许美人当年爬上龙床后曾数次在贤妃面前耀武扬威,气的贤妃两次见红差点小产,所以贤妃事后才会报复。
也有人说,许美人就是疯了,因为想要帝王的恩宠,自己把自己逼疯了。
只是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地下的贤妃和许美人最清楚。
芸雅走到香炉钱,她把凌薇插进去的香拔出来扔在地上,贤妃不会喜欢这柱香,不要也罢。
凌薇回头看了芸雅一眼,芸雅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芸雅在哭。
为贤妃哭,也为她们自己无法控制的命运哭。
宫里压抑,宫外的安国公府也是如此,安国公夫人病了。
当日贤妃中宫病死的消息传到安国公府时,安国公夫人的腿就软了下来。
贺清和贺景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门上白幡挂起来,他们才相信自己真的没听错,贤妃真的病逝了。
贺定从宫里回来时,人好像老了很多,他身上的骨头好像被人抽去了许多,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儿。
一家人坐在那里没有言语。
贺云浅以前无意听到父母说起祖籍安江安置着萧印的奶娘,当时国公夫人还说:“贤妃娘娘要是真不放心这么个人,干么放她出宫。”
贺定道:“她也没犯什么大错,就是知道一些娘娘的秘密。娘娘让留着就留着吧,算是积德了,反正由咱们得人看着,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你说许美人真的是娘娘动的手?”国公夫人小声问道。
贺定:“胡说什么,许美人自是活该。”
国公夫人忙道:“我不是打探娘娘私事,我就是说,要真是这样,奶娘不能留,万一有朝一日被人抓住了,那不是拿住了娘娘的把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