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回想起了过去,苦涩叹声道:“十年前我是镇军将军麾下的一名小将,随军驰援大齐东南。”
叶辞川闻言惊诧,十年前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并非无人提及,而是每每听到旧事,他便有头痛之感。
遮月楼建立近十年,他也跟在叶隐身边十年了。
他和叶隐将江云修带回遮月楼以后,虽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但他能感觉到叶隐和江云修是旧相识,而且江云修的举止动作极有规矩,像是接受了常年的训练。
叶辞川的这个想法在他看到后来江云修指导其他遮月楼弟子训练时,变得更加确定。
十年前,军营出身,被人追杀,迫不得已隐姓埋名。
叶辞川多少猜到了江云修的来历,只是相比佐证身份,他更想延续这份的信任。
但叶辞川依旧对高威筌所言有疑问,“据在下所知,镇国将军的旧部在十年前就被……”
考虑到高威筌或许真的是镇国将军府的人,他及时收住了之后的话。
高威筌知道叶辞川要说什么,紧跟着他的话说下去,“的确。十年前,朝廷视镇国将军府为叛军,将所有旧部绞杀。但在陆将军离开前,留了一支队伍在沿海,让我们继续配合大军作战。后来听说庆都有异,这支队伍又分成了两队,大部分入都支援,而我与其他人继续留在东南海域。”
选择留下时,他在军中听过许多非议,说他们这些人是怕死的逃兵,是见镇国将军府覆灭就倒戈的墙头草。
但镇国将军府的人心里明白,入都支援陆将军,是他们不认为镇国将军府会是叛军。而留在此地,誓死保卫海域太平,是身为镇国将军府部下坚定的信念。
镇国将军府,自始至终效忠的都是大齐,虽死不移。
“只是可惜……”王朝更替,总要敲山震虎,威慑众议。
镇国将军府捍卫大齐江山数十载,可新帝的眼里却容不下他们分毫。
军营人多口杂,高威筌将满腔怨念咽回了肚子,缓缓伸手想触碰叶辞川的护身符,又觉得不妥,便收回了手。
他看着银牌上的纹样,好心提醒道:“我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枚护身符,但今后切勿让别人看到它。”
“为何?”叶辞川询问,而后想起另一件事,又问,“你先前见何人戴过?”
叶隐认识高威筌,高威筌又知道这枚护身符的来历,也就是说,高威筌极有可能知道叶隐的真实身份。
如果能知道叶隐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或许就有办法协助左神医找到叶隐中毒的根源。
高威筌打量着叶辞川,低声问道:“你先告诉我,赠你护身符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叶辞川唇线微平,很是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不能直接暴露叶隐的身份,拒绝回答定会让高威筌不满,遂道,“他于我有恩,我发誓绝不负他。”
高威筌闻言后松了一口气,盯着护身符思略少顷,面上难得有了些许笑意,轻声说道:“这是营中弟兄们听说了小将军出生的消息,都想出一份心意,便每人凑了点钱,专门为他打的,世上仅此一个。”
军营里都是大老粗,不知道该给陆小将军打什么好。
想起小将军出生那日,他们恰好在宁州打了胜仗,当地有个赐福图腾,他们都觉得寓意不错,索性就把这图腾打在了银牌上,作为护身符送给刚出生的小将军做见面礼。
“我们原以为小将军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谁知天妒英才,竟传出他在空山寺身死的消息。”高威筌说着,黯然神伤。
如今过去十年,当年留在海上的镇国将军府旧部死的死、伤的伤,仅剩他仍在作战,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让他终于打听到了小将军的消息。
不论如何,只要人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
陆小将军?
叶辞川默念着,询问道:“他之前可曾受过重伤?”
高威筌摇头,“小将军虽年少,但身手极好,一般人伤不了他。少侠这么问是何意?”
见叶辞川不答,想来是不便多说,他知晓小将军的身份特殊,不再继续问了。
高威筌回忆着说道,“小将军随陆将军去了宁州后,听说庆都生变,便折返回都,没过多久朝廷便派兵追杀小将军,好像是去了……常平?再后来就是空山寺的事了。”
话音落下,门外忽起一阵敲门声,高威筌迅速戒备,虎视眈眈地盯着房门,质问:“谁?”
“是遮月楼的人。”叶辞川细听门外的脚步声,应当是戈绥来敲门,于是回应:“进来吧。”
戈绥手里端着一碗面,步伐踌躇地推门进入,对高威筌微微躬身:“高副将。”
而后他对床上的叶辞川说道:“饿了吗?有面。”
高威筌见是自己紧张过度了,收起防备后,稍有歉意道:“是我疏忽了,叶少侠久未进食,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继续领兵巡防,待空时再来。告辞!”
“告辞。”叶辞川托着受伤的手臂起身,坐到了桌边,见戈绥脚步比平时沉重,询问道,“你们上药了吗?”
戈绥颔首,“嗯。”
“别怨主子,他心里也不好过。”叶辞川担心戈绥他们心中不平,试图安抚。
戈绥看着叶辞川一怔,将面放在了他面前,平静道:“这是我们应受的,不曾怨恨。反倒是你……”
他想了想措辞,再说:“越来越像主子了。”
叶辞川低声轻笑,“是吗?”
他垂眸看着碗中的长寿面,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