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活跃的只有秦情而已。”她说。“我尊重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人只知道秦情,那我就只是秦情,似乎也没有必要考虑其他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便不再额外提问,秦情收回发散的注意力,盯着自己后台仍然还未回来的庭达罗斯,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定。
看身边这个发展,这些人只是虫主操纵用来代替自己和她直接对话的壳子,那么经理应该也是类似的傀儡。
只不过不知道庭达罗斯追出去究竟追去了哪里,现在都没回来?
……再怎么说名字里也有猎犬,该不会本性真的和狗狗一样,撒开牵引绳后就撒欢跑没影子,彻底找不回来了吧?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系统像是有点忍无可忍,给她在系统地图上刷新了一个新的移动定位。
那光点在地图上高速移动,全然没有半点休息暂停的架势。
——庭达罗斯的猎犬,这称呼与其说是侧重于“犬”的属性,不如说是因为祂强悍凶残的追杀本能,与盯紧猎物便咬死不放的猎犬颇为相似。
脱离了空间与范围的束缚,彻底放开能力的猎杀者再也没有半分顾忌,肆意追踪着四处逃窜的猎物。
对方不具备实质,没关系;祂本身也是在系统空间孕育转化,天生便具备穿梭空间与虚实变换的能力;
对方速度极快,这也没关系,猎犬的獠牙已经尝过猎物的滋味,哪怕只是一点精神力量的残留,也足够祂追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以猎犬的视角来看,猎物疯狂逃窜的背后并不是毫无规律可言,对方精神背后存在着一张巨大而严密的虫网,分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单元格,以这张网格作为活动地图,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传送到他想要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追踪与猎杀本就是一个极富耐心与体力的消耗战,可二者皆不具备实质,也让这场追猎变得仿佛漫长到永无尽头。
终于,被追猎的一方开始感觉到不耐烦、甚至是隐隐焦躁起来了。
虫主从建立神经网络单元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有意铺开自己的精神网,以各个领主级的存在作为进一步发散的锚点,扩大着自己的影响范围,七百年的时间,足够这张网将肉眼可见的所有星域全部纳入其中。
寻常的科学家以为虫潮只是星域之外属于太空的意外天灾之一,这想法实在是天真到令人发笑的程度,虫网真正触及到的范围,应该是人类存在的一切地方。
可即使是这样广袤到难以想象的庞大精神地图,依然让那一抹意识逃窜到筋疲力竭,狼狈不堪。
“奥古斯特——!”祂在精神网络内部发出愤怒的诘问,“你是不是少提醒我太多事情!?”
“没有。”
虫主的回应高高在上,从精神网络的四面八方传递而来,将那一抹意志笼罩其中:“从进入虫群的第一秒开始,我的意志便与大家共生同存,你能看见我的思想,我的记忆,我的行动,从来都没有半点隐瞒。”
“可你明明就是在撒谎……!你自诩自己聆听了主的神谕,信誓旦旦的和我们强调你的路才是唯一正确的路,主的现身是听从了你的祈祷,允许了你的期待,你甚至说她是为了回应你的爱才同意降临……可为何她明明已经见到了我,却对我的一切无动于衷!?”
“你在责怪我么?”虫主反问,“可我没有告诉你她是谁,是你有意从我的记忆中了解她的存在,了解我对她的祈愿。
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那抹意识愤怒至极的反驳道,“我就要死了,为什么还存在着可以猎杀精神意识的存在……组织祂!不,杀了祂!现在就杀了祂!”
“对不起,我亲爱的同胞。”
虫主的声音满是真诚的歉意,承载他的虫网如流水般褪去,伴随着对方最后一声平静的提醒。
“这是主的决定,我无能为力。”
那一抹残损的意识倏然僵在那里,当祂正想追着虫网重新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刹那——
庭达罗斯的浑浊浓雾,终于如期而至。
虫主在精神网络里询问他其余的同胞,自己此次的决定是否是错误的?
答案是不约而同的否。
——因为这是“主”的决定。
她认为这是冒犯,这便是冒犯;她认为这是错误,这便是错误本身。
虫主静默垂眸,他人类姿态的双脚再次踏上真实的土地,雪白的长发与慈悲的面容,圣人一般纯白无瑕,他俯视着自己同胞最后陨落的地方,像是为他祷告,又像是因此陷入沉思。
似乎一切正在如他所愿,可仍然有哪里不对。
七百年前,无知的人类擅自僭越,短暂地窥视过神明的领域。
但神明原谅了他的错误,甚至目光也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纵容了他的冒昧,为他留下了神恩的象征。
他称之为神恩,而世人称之为精神领域的探索研究,人类文明新纪元的开始。
那个时候,仍然称呼自己为奥古斯特的男人从此拥有了难以想象的伟大特权,可以在新的世界里探索往来,在精神世界里自如行走,宛如神明的代行者。
……这是万众歆羡的奇迹,却也是地狱般折磨的开始。
人人都以为他即将迎接鲜花与掌声,拥抱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要的不是这个。
那样的世界,他想要再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