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几乎也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骄矜、一丝不苟的人。
但就像他说的那般,自已并非是刻意追寻高档的物质,只是生来便有了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本。
因为喜欢读书,父母就送他去最出名的书院;因为喜欢焚香煮茶,家里便给他买最贵最好的东西;因为喜欢钻研史料,所以亲人都善解人意地从不催婚。
可以说,他生来就拥有了一切。
与被救的老者相比,月疏影跟他就好像一个天一个地的极端。
一生都在失去的人,除了那条苟延残喘的命什么都没有。
“这一趟边境之行,父亲属意的领队本是兄长。”
青年拿起一根木头,拨动火堆时偶有灼热的火星噼啪地跳动出来。
他不闪不避,神态自若地将烧得只剩半截的枯枝往里推了推,最后再放下手中充当烧火棍的木头。
燃烧的火焰又亮了一度,源源不断散发的热量烘得人双颊发红。
现在阿童相信NPC所的话了。
若没有接触过,又怎么会知晓不能将柴挤作一处,需要拨开些许再行添加。
“是我跟父亲提议,跟随队伍而来。”
月疏影动作文雅,就连说话也是慢条斯理。
听完了后半截话,阿童自然而然地往下接,“跟随?你不是主事?”
“不是。”
他坦然道。
“我不擅押运之事,这次队伍的出行一应由镖头管理,我只是蹭了个队伍。”
“那你来定州想做什么?”
“记录。”
阿童:“?”
“我喜欢读书,是因为书中可窥见前人。”边境的夜晚,一仰头便可看见漫漫星河,月疏影透过它们仿佛在看过去也同样在这片星空下仰望的人,“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一生,好奇一个王朝的兴衰,探寻那些只能通过文字记载的、无法看见的过去。”
“英雄固然令人敬佩,但我想做那个记录英雄的人。”
“所以我来到了定州,我想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记载下来,就像我读书时的那样,让留下来的文字供后人观看。”
阿童冷冷地哦了一声,一点都不捧场。
她对文艺青年的理想并不感兴趣。
月疏影得不到回应也不恼,他只是因为饿得睡不着想出来分散点注意力,不管旁人怎么说,他心中的志向也并不会改变。
于是在外面又烤了一会儿火后,他终于缓缓起身回到了马车上。
躺在用名贵毛毯与真丝绸缎铺成的软垫上,他睁着眼睛,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
忍忍吧,很快就天亮了。
“咚!”
有什么东西击打在了窗子上,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响亮。
月疏影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动作。
“咚!咚!”
窗户又被敲打了两下,似乎他不回应便不肯罢休。
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半边窗子,头还没探出去,一个油纸包带着滚烫的热度便砸了进来。
手足无措地将东西在手里倒来倒去,月疏影呼哈呼哈的样子一点也不读书人。
在马车壁上抠出了一块小桌板上,青年捏着自已的耳垂,打开了油纸包。
面饼的酥香混合着滋滋冒油的肉味,很快便弥散在了这架马车中。
——是肉夹馍。
想象着那个神色淡漠的人,一边臭着张脸一边烤馕的样子,青年无声笑了笑。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