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们感情不一般,梁景珉那么冷漠的人,却会在你说冷之后站起来关窗。”
她说的好像是另一段人生,无论是谁的,都不可能属于程荆。梁景珉的青春里,程荆查无此人。
程荆没有纠正她,脑海中却忽然浮现起一段久远的记忆。
洛港酒店的顶层套房,落地窗外飘着白毛大雪,冰冷又温暖,烈焰围烧心脏。
梁景珉摸到他身体某处,他快乐得颤抖,落到嘴边却只肯抱怨冷。火舌舔吻耳畔,温柔低沉的嗓音震得他心脏与一切同频震动,绵绵密密地绞进地崩天裂的风暴。他变得不是自己了。
“你一直都怕冷。”耳畔低热的窃语,冷漠的人也会缠绵温存。
高楼让他灵魂颤栗,却莫名喜欢被暴雪围困的感受。万千灯火踩在脚下,他无所顾忌地靠进梁景珉的怀里,仿佛可以就此不再想任何事情,就这般终此一生天荒地老。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好像在想,原来洛港也会下雪。
……
程荆沉默许久,显然是不愿再就此话题多说,林殊珩也识趣没有多问。他借此提起别的来:“你回一中干什么?我刚想进去逛逛,门卫把我拦住了。”
“我表妹在这里读高中,她爸爸妈妈在外地,我来送点东西”,林殊珩笑,“现在是管得严了,以前很容易就能混进去。”
“纪老师还在吗?”纪老师是他们的高中班主任。
“还在呀,他好像现在带高二呢,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说着林殊珩就掏出手机。
“不用”,程荆连忙摆手,忽然觉得自己也并没有那么想见他。
林殊珩固执地要把老师的电话号码发给他:“你旧微信还用么?”
自然不用了。程荆现成注册了个新号,两人加上了微信。联系人表空空荡荡。
林殊珩一拍脑门又道:“你刚说你现在没在工作,我忽然想起一桩事。准高一直升生准备集训,化学组在招教练,过两天会去静乡基地,你去正合适,你想我帮你联系吗?”
一中地位置好但太嘈杂,假期会组织竞赛组去静乡校区集训,当年程荆也去过。
高中那些中年教师是做不来竞赛题的,招教练向来只找保送生或往届毕业生。程荆当年是一中化学竞赛组的,大学也修过相关的专业课,的确适合。只是毕业多年,后来工作方向也不同,程荆哪里还记得这些知识,苦笑摇头。
“哎呀你捡一捡,教高一的还不是绰绰有余?”林殊珩一拍桌子,“你愿不愿意?我和老师很熟的。”
走出咖啡馆和林殊珩告别时程荆还在想这件事,觉得自己大概是烧得不清醒——他怎么就鬼使神差点了头呢?
梁景珉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很晚,他喝得有点头晕,却仍然敏锐地察觉出异常的气氛。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翟管家,没人答言,他迅速上了楼,程荆屋门从外上了锁,一打开才看见被在里间着急上火的管家。
管家并没有昏迷太久,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程荆屋里,然而门却从外面反锁了。程荆的房间没有窗户,门也异常坚固,管家被偷了手机,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对梁景珉说了一遍,等到话音落下的时候,梁景珉的脸色简直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
“他走了多久了?”他沉声问。
管家沉吟:“他问我借手机的时候十点半……”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梁景珉的脸色又黑了一分。程荆闹过、挣扎过,甚至报警过,却从来没有一言不发的不告而别过。在梁景珉看来,他不能,也不敢。
他迅速打开手机开始马不停蹄地通电话,深夜里接起电话的人没有一个敢有起床气,线索也得到的很快——管家手机在西京机场,程荆的身份证下只有一张机票信息,是去月城的。
程荆仿佛真的深信梁景珉不会去找他,甚至不知道多买几张机票混淆视听,监控里他的最后一个回眸没有任何情绪,像某种无声的挑衅。也可能只是一个无声的告别。
梁景珉感觉到周身上下窜起乱火,深井荒原被焚烧出蛇形烟雾,他觉得自己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沦为情绪的附着物。
离开家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一片狼藉,本就坏掉的电视彻底损毁,管家平静地收拾残局。
梁景珉离开前只冷冷撂下一句:“给我订今夜飞月城的机票。”
梁家(纠bug)“他不敢。”……
当天梁景珉并没有成功去往月城。
他其实已经到达了航站楼,然而一通电话把他召回了家。
梁家的别墅笼罩在沉闷的木红色中,这里是梁景珉长大的地方。夜色无垠,他嗅到到久违的窒息感。
他刷指纹进门的时候梁昱霖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一身衬衫西裤打扮得还算利落,见他进来,施施然站起身道:“哥哥。”
梁昱霖是梁景珉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两岁,他的母亲在梁景珉母亲病逝后的三个月就进了门。
他从小就继承了他母亲的聪明相,可惜不过是小聪明,从前连尾巴都藏不住。两人从前也有过和睦的时候,如今却是人尽皆知的关系差劲。
如果说在梁建中还康健的时候两人还只敢明争暗斗,且梁景珉显然占着上风,那么随着梁昱霖这两年羽翼渐丰,又因为梁建中年前中了风卧床修养,两人之间已经是势均力敌的剑拔弩张了。
梁景珉的目光仅在他身上蜻蜓般点触了一刹那,沉着声音问:“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