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无声地说了些什么,陈谌苦笑了一下,心想莫不是自己耳朵也不行了。他没有深究正打算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零散的脚步声。他猛的一下意识到刚才店老板的话说的是:
快走。
他没有回头拔腿就跑,刘文强那一伙人在后面喊:
“你他妈还敢跑!”
陈谌往小楼巷子里跑。他不是为了跑掉,而是担心动静太大把在三猫街那边的老钱惊动——这帮疯子打起人来六亲不认,老钱要是看到他被别人揍一个忍不了上前帮忙,到时候受了伤,嫂子又担心,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他刘文强一行人把陈谌追到一条小巷子里,陈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刘文强一脚踹到地上。他没来得及防备,脸就直直地擦在水泥地上。
火辣辣的触感袭来,他下意识摸了一把脸,摸到淡淡的血迹。他堪堪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放大的铁管——
“咚——”
朦胧的意识里,他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淡淡的烟草味的房间,潮湿的地板,父亲铺天盖地的巴掌和拳头,破碎的家具,母亲撕裂般的哀嚎,陈炀她妈的哭腔,陈炀冷漠又空洞的眼神……陈谌感觉有雾飘在脸上,他僵硬地转了转头,感觉像有雨落下来。
刘文强那帮人出手极重,陈谌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手脚像实心的铁球。他漫无目的不合时宜地想:
刘文强给了这帮打手多少钱?还是说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收费应该比我和老钱的要债小队收的高多了。
“你他妈的给我躲?还故意躲?你是真找死啊!”
刘文强又是一脚,他把那家伙什一丢,脚踩在陈谌的胸口,俯下身来:
“把钱还完之前,我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你最好给我老实待着那都别去,不然,”刘文强把脚挪到陈谌脖子上,“下回真弄死你。”
刘文强又给了陈谌一脚,带着一众人走了。
活着就像还没来得及的电影分镜镜头,竟是这样的无厘头地一下这样一下那样。刘文强一走,方才那吵闹窒息的氛围一去,这小巷子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这会儿静得可怕。
陈谌躺在水泥地面看着天。
你真挺好的。
他想起顾陪林。昨日的感动和感慨走马观花的在他脑子里一过,那些话在他火辣辣的脸颊血迹的现实里就像一个笑话。浑身上下都剧痛的间隙里,他无声地一笑,然后笑声越来越颤抖,最后变成嘶哑的喘息。
像他这种人……有什么好日子可以盼?
能活一天是一天,让自己过舒坦些,把钱还了,找个能活下去的事做,庸碌到老,过那种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生活,可这种生活……怎么这么难?
他忍着痛慢慢站起来,使劲擦掉眼角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手机掉在旁边的水泥地上,他把手机捡起来,拨通了刘浩的电话:
“晚上见一面,商量搞钱的事。”
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它会指引人通往一个更成熟宽阔的地方?还是会让人学会接受平庸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