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对妖怪来说不过倏忽之间,但他们重逢的这一刻,却有些无言的气氛弥漫开来。
“你……怎么来了?”
良久,胧月夜轻声开口道,仍是低头看着雪地,好像那雪上马上要长出什么奇异花朵似的。
“听母亲说,你今天出关。便顺道来看看。”杀生丸语气平平,仿佛不过是因为心情不错恰好散步到了此处,“刚来不久。”
说话间,那把画着白梅的红伞已经密匝匝地罩在了胧月夜的头顶,为她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越来越大的风雪。
骗子……
胧月夜的视线落在杀生丸那湿到打结的右肩绒尾上。明明肩上的绒毛因为长久的站立,被飘雪打湿成这般模样了,还要欲盖弥彰地说刚刚才到……她抬起手,想要为对方拂去肩上的雪,却有些退缩地欲收回手去。
但她的手在半空中被握住了。
杀生丸有些强势地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语气中带着看透了她心思的担忧。
“不安吗?”
胧月夜心中一颤。
这三年,日复一日的噩梦让她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心思。而重新相见的这一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关心,就足够她自乱了阵脚。
这样的澄明而温柔……
为什么偏偏他能如此磊落……
胧月夜忍不住抬眼直视他那双容易让人沦陷的眼,“杀生丸,你——”
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胧月夜没有问下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害怕着从杀生丸口中说出的那个答案——她怕他说,自魂契断后,便只把她当作青梅竹马的伙伴,但更怕他说,把她当作……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这样地爱上他了吗?
见胧月夜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双如湖水般透亮的蓝眸渐渐涌上了说不清楚的哀伤,杀生丸心中莫名一阵慌乱。三年不见,胧月夜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些他似乎了解但又不是十分了解的东西——他曾经在那些爱慕他的女性身上看见过类似的眼神,但胧月夜对自己,似乎并不是那凡人的恋慕,她,好像随着在准备着与自己告别。
所以,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杀生丸蹙起他那好看的眉头,“伤势好全了吗?”
“嗯。”胧月夜缓了缓神,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已经完全好了。”
不是因为伤势的事情,那么……
“胧月夜,我想你我之间,尚缺一场坦诚布公的谈话。”
杀生丸认真地看着她,带了点不动声色的探究,“这几年,我反复想过我们过去的相处,自你我重逢以来,经过奈落与玉藻前一事,我想至少已经可以做到无事不可言,无话不可谈。但是你如今——”
“杀生丸大人——”
邪见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远远传来。
再次被这不长眼的随从打断谈话的杀生丸运起妖力,一大团雪球直接砸在好不容易找到自家主人的小妖怪身上,浇了他一个满头满脸。
“呸呸呸——”邪见手忙脚乱地从雪球里面爬了出来,抬头一看,自家那帅气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向下瞪视着他,而这三年让自家主子几天来看一次却只能徘徊在结界之外的美丽女妖仿佛获救般面带感激地看着自己。
这……这是什么情况?
小妖怪一头雾水地俯身向这位疑似未来主母的大人行礼,却遭到了自家主人不耐的呵斥,“有事快说!”
“犬夜叉让我给您送这个过来。”邪见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件,双手举过头顶,递给自家眼神像是要杀人的主人。
那信件上附着一枝黄色的棣棠花1,这样风雅的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像犬夜叉的风格。
想到在四魂之玉消失时那一幕,胧月夜心中有了些猜测。
杀生丸接过信,打量了一下这支象征着兄弟情谊的棣棠花,冷哼了一声,却到底没有把花扔掉。
将花收入怀中,又一脸嫌弃地打开信件,果不其然,信件开头就是那熟悉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哥哥大人”,然后是各种撒娇卖萌的语气,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婚礼,结尾署名处又画上一人一狗的头像。
“轻浮之极。”杀生丸淡声点评道,眉头深皱的样子,似是被这封信大大地恶心到了。
“可是,真的好可爱啊!”胧月夜笑着从杀生丸手中拿过信纸,仔仔细细地把这封信又读了一遍,感慨道,“这封信是戈薇写的吧?没想到那姑娘都要和犬夜叉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
“呐,杀生丸,戈薇说他们的婚礼要在一个叫枫的巫女守护的村子里举行,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
“想去就去。”
杀生丸无甚情绪地说道,一手帮胧月夜举着伞,眼睛却没有看她,好像远处有什么吸引到他的风景似的。
心知他那莫名其妙的别扭脾气又闹起来了,胧月夜心中偷笑,面上却不显,只说道,“那我得好好准备两份礼物才行,毕竟没有请柬的我,对他们来说可是不速之客呢。你说是吧,邪见。”
“啊……这……”邪见抱着人头杖冷汗直流,偷眼瞧着自家主人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低声嘀咕道,“什么不速之客,反正你去了杀生丸大人也就自然而然跟着去了——啊呀!”
又一团雪球砸中邪见的脑袋。
杀生丸手中的红伞往前斜了斜,示意胧月夜跟上,“走了。”
“是是,杀生丸大人——”
胧月夜捂嘴一笑,与他相携离开这座待了三年的朝仓山,留下小妖怪在身后一边哀嚎一边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