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身体一僵,随即哭得更凶,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奶奶。
“结婚了?”秦玉珍牵了牵嘴角,眼神中也蓄了一层泪光。
叶蓁点点头,抹着眼泪哽咽道:“奶奶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呜呜呜疼吗?肯定很疼吧,都是孙女不孝顺,呜”
“行了,别哭了啊。”秦玉珍想给她擦眼泪,无奈胳膊缠满绷带,根本抬不起来。
强忍十几个小时的情绪倾泻而出,叶蓁哭了好久,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一路上把各种最差的结果全部想个遍,万一,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目前来看老太太说话虽然有气无力,身上缠着绷带,但起码精气神还在,笑容也如之前那般温和。
“奶奶,您差点吓死我。”叶蓁嗓子都哭哑了,“真有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以后千万要注意,危险的——”
“小蓁。”秦玉珍轻声打断,年迈的嗓音在静谧房间内格外低缓沉静,“我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医生说得了阿尔什么症,就是老年痴呆,我想去住敬老院住,这些年打牌赢的钱和参加社团跳舞的奖金都存着呢,银行卡在抽屉里,密码是你生日,不多,也就十来万,一部分交敬老院的费用,剩下的留给你,当嫁妆。”
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叶蓁浑身凉透,一瞬间甚至连血液都凝固,怎么会呢?老太太心态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得老年痴呆,不可能,肯定是误诊!
“哪个医生讲的?”叶蓁沉声问道。
秦玉珍拍了拍她的手,“年纪大都有这一天,没什么的,你和小盛好好的,他是好孩子,你的性子收敛些,不要欺负人家,结婚过日子和谈恋爱不一样,少不来磕磕绊绊,相互间宽容些,小蓁啊,奶奶从没说过你什么,以前不舍得,想着孩子太可怜,总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是呐,哎——咳咳咳”
叶蓁赶紧起身给老太太顺气,秦玉珍咳嗽一会儿,摆摆手继续道:“你妈辛苦,你别怪她,你爸”
叶蓁垂下眼帘,默默的坐到凳子上。
秦玉珍定定的望着她,缓声道:“孩子,你只有这么一对父母,记清楚了?”
叶蓁猛地抬眼,一双黑涔涔的瞳仁比夜色还深沉,难道奶奶知道了?
祖孙俩四目对视,走廊里医疗车滚轮声近了又远,良久,秦玉珍笑了笑,说:“你爸去世前,全部告诉我了,他怕你没人要,就央求我保密,那么小的奶娃娃,一点点喂大,什么比这更重要呢,我们叶家对不起你妈,这些年瞒着,她受苦了咳咳咳”
秦玉珍像交代遗言,絮絮叨叨边说边咳讲了好久,最后非逼着叶蓁点头承诺会对梁越好,会送她进敬老院,都安排妥了,才慢慢睡去。
叶蓁在床边坐了一整夜。
次日天没亮,潘盛推门进来,同样一脸憔悴,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没回家啊?”叶蓁转头问道。
潘盛摇摇头,来到她身边,轻轻捏着她的肩膀:“送妈到家我就回来了,听见你们聊天,没敢进来。”
“奶奶要去敬老院。”叶蓁反手握住他的手,仰头眨着一双猩红的大眼睛。
潘盛垂眸对视,揉了揉她的脑袋,“听到了。”
“我不想送她去。”
“那就不送。”
“我妈也不会同意。”叶蓁又强调。
“嗯,那就不送。”潘盛重复道。
梁越确实不同意,听见‘敬老院’三个字立马就炸了,“家里有我呢!谁也别想送老太太离开!!我来伺候!!”
“妈,没人送她去。”
叶蓁把剥好的橘子递过来,梁越没伸手接,病房里十几个人,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聊天,一瞬间,像被摁了消音键,目光都集中在那颗橙色的橘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果清香,前段时间,叶家母女要断绝关系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潘盛在朋友圈晒得结婚证也早传遍了,邻居们跟梁越打听什么时候办酒席,梁越说不知道,叶蓁的事儿和她无关,似乎铁了心要一刀两断。
现在娘俩共处一室,虽然交流不多,叶蓁的态度倒没变,喊的很热乎,梁越始终冷冷淡淡的,只有潘盛喊妈的时候才会应声。
叶蓁举着橘子,有点后悔了,闲着没事剥这玩意干什么!!给谁不好,偏偏给她?这不摆明了自找没趣,周围起码一半人都是冲母女决裂的八卦来的,这么一搞,岂不是坐实了,出去后不定会怎么编排。
“蓁儿,这个橘子闻着就酸,给我吧,妈喜欢吃草莓。”潘盛出声解围,随手递来洗好的草莓。
叶蓁笑了笑,眨眨干涩的眼睛,接过草莓,同时另一只手顿时一空,橘子被梁越拿过去,掰开一瓣丢嘴里,淡淡的说道:“确实不甜。”随即又吃了几瓣。
旁边人打趣:“姑娘给剥的橘子,怎么都甜啊。”
“就是的,看小蓁这孩子累的,黑眼圈都赶上大熊猫了,还惦记着给妈剥橘子,梁婶您真好福气奥,老太太看着也高兴,兴许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秦玉珍靠在床头,抬眼看看众人,又低头专注喝手中的鲜牛奶。
梁越没接话茬,几口把橘子吃了,转头对潘盛说:“你带她回去休息,我今天没课在这守着,记得带晚饭过来。”
“好。”
潘盛牵起叶蓁的手,和众人打过招呼,带着她离开病房。
“?”
躺在床上,叶蓁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怔怔的盯着天花板,还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