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会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宋怀川,宋怀川,仅仅是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姜明月就?觉得有些心慌意?乱,仿佛是有许多丝线密密麻麻缠绕上了她的心尖。
刺绣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分神了。
因着这短短片刻的分神,绣花针便刺破了她的右手食指指腹,一滴殷红的鲜血瞬间便滴了出来?,似是清晨露珠一般颤|巍巍停驻在花瓣之上。
鲜血滴落在了刺绣之上,一片暗红色的痕迹蔓延开来?。
姜明月还是没有抬眸,她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她对宋怀川无疑是憎恶和痛恨的,可是方才那一丝如同蜜蜂叮咬的疼痛却是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她日日夜夜在心底咒骂于他,盼着他有一天会突遭横祸、死于葬身之地。
可到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迫于权贵不得不对他恭敬有礼。
他权势滔天,而她不过是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一个,根本得罪不起如他这般的权贵。
心下百转千回的时候却又觉得些许苦涩。
慌神的时候,绣绷便径自从她手中坠落了,丝线连在绣绷之上,坠落的时候丝线尾端的银针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散发出一道寒光,如同冰锥那般刺痛人心。
姜明月心中乱糟糟一片,与宋怀川在一起的分分刻刻都让她觉得无比压抑,泼天富贵似是死水一般无孔不入,将她压得彻底喘不过气来?。
她坐在凳子之上,下意?识弯腰伸手想要去将绣绷捡起来?,却没想到此时有一只手动?作更快地率先将掉落在地上的绣绷捡了起来?。
姜明月视线微微低垂,落在了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上。
视线平静如水,教人轻易察觉不到太多的情?绪。
于是她便只好收回了手,动?作轻飘飘地坐回了原地,明知道他这般举举动?是在逼着她主动?开口,可偏偏姜明月就?是如同犟葫芦一般死死咬着牙不开口。
明面上是卑躬屈膝,可暗地里一身骨头倔强的很。
不过宋怀川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她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看着她明明恨的要死、却不得不做出恭恭敬敬的模样,他心底的恶趣味倒是更加浓厚一些。
姜明月眉眼低垂坐在凳子之上,见他只是伸手拿起了那绣绷,并未开口说话,一颗心就?仿佛被?丝线紧紧勒着一般,只教人喘不过起来?,七上八下,也不知他好端端的怎么亲自前?来?绣楼了。
或许是没心情?再?同她玩这些虚与委蛇的把戏了。
夕阳落金,在绣楼内投落一地斑驳,宋怀川垂眸略显清冷的视线从绣绷上的刺绣掠过,谪仙一般清冷的眼底也沾染上了些许玩味,日复一日地绣着同一副刺绣,能看出来?她的刺绣确实有了一些进步。
但是进步也不多。
怕是她从心底根本不想去绣这个荷包。
他对此心知肚明,却仍是要用权势压着她去做一些根本不愿意?的事情?。
天地之间,原本就?没什么心甘情?愿的事情?。
他视线微哂从绣绷上离开,轻嗤一声,将绣绷直接扔在了姜明月的双腿之上,语气戏谑毫不留情?道:“绣成这个样子,也不怕观音菩萨会怪罪于你。”
这不是他吩咐下来?的差事吗,即便是菩萨要怪罪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菩萨便是要怪罪也应该找他去,迁怒不到她的身上。
心中虽然是如此想着,但是姜明月却一边用手将绣绷了一下、重新放回了桌子之上,一边眉眼低垂,嗓音柔和道:“奴婢自知绣工粗糙入不了世子的眼,世子这样的身份合该用名贵的苏绣锦缎,至于旁的那些不值钱的物件儿?……”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微微一顿,她当然知道自己本就?身份低微,她本该谨小慎微、本该逆来?顺受的,可是她偏偏就?是觉得难以忍耐,对与错就像是黑白分明的天平两端,本就?是各不相干、泾渭分明。
世人都道黑白本就?是一体,可她偏偏就是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两者本就?是泾渭分明,又如何能混为一谈。
“既然本就入不了世子的法眼,世子又何必非要勉强。”
早就?知道她的绣工不行,可他又非要她去绣荷包。
早就?知道她并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可他又非要如此步步紧逼。
何苦。
这话说的是刺绣,也是她。
宋怀川自然是听出来?了她话中的言外之意?,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他面上略显促狭的笑意?顿时就?荡然无存了,眼底顷刻间就?冷淡了下来?,也没了同她这般虚与委蛇的心思,眼神冰冷如冬雪一般盯着她。
半响之后忽然蓦然笑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忽然伸出右手径自掐住了她的下颌,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地从她的面容上掠过,蓦然加重了掐着她下颌的力道,语气略显阴骘问道:“跟在爷身边,难不成是辱没了你?”
闻言,姜明月心底猛地一惊,知道怕是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彻底惹怒了他,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可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些话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姜明月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抬眸直直地看向了宋怀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底似乎是有光波浅浅涌动?,像是泪、又像是暗流涌动?的潮汐,“世子身份尊贵如斯,奴婢不过是再?蔽贱不过的落花,世子既然知晓奴婢的心意?,又何必飞碟要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