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湖水漫过他肩膀的时候,他的脚尖终于触到了那个行李箱——沉重的行李箱,已经陷在了湖底的淤泥中。
它一动不动,但却如一只手抚过秦关的心头,想到卧在里面的戚敏的身体,秦关禁不住心头一阵颤动。
“哥们,放心,我们会找人帮你拖起来。”两个公子哥儿一边游泳一边嘻嘻笑。
那个叫阿杰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耳钉闪闪发亮,他一脸纨绔子弟的无所谓:“这箱子多少钱,我赔给你,还有,你箱子里装的那些书,多少钱,我也赔,都赔!”
秦关告诉他们,箱子里放的是书——也只有书,才会那么重。
但箱子在水里却并没有那么重了——这是因为水中浮力的缘故。
秦关沉着地潜到水底,一只手便能把行李箱拉动,搅动了周圈的淤泥。
一片浑浊。
两个年轻人也凑过来,叫嚷着帮忙——但他们细胳膊细腿,秦关一看就知道,这两人都是打小出生在优渥家庭,没干过体力活。
“我叫人过来帮忙吧!”阿杰说,“一会我出2000块,保证那保安衣服都不脱就扑进来,哈哈哈哈。”
但秦关的手始终握着箱子的把手,却不动,他在思索——真要把箱子弄起来吗?
站在清晨的湖水中,环顾四周,再仰头看着巨大的滑道,秦关的心头,却有了另一个主意。
6
“算了,都别折腾了,这箱子里的书,进了水,捞起来也没用了,费那劲,没必要。”他铺出一脸无所谓的笑。
“而且,都是我考研的书,考了两年没考上,老子看到这些书早就烦了!”秦关学着两个小年轻的玩世不恭,甩甩头。
“那可是汉柯的箱子哦。”阿杰笑。
汉柯,秦关知道这个牌子,专做行李箱,价格不低,戚敏这个人,向来舍得在自已的衣服首饰包包上花钱。
“算了,一个破箱子而已,”秦关摇摇头,心头的主意越发笃定——真是机缘凑巧,这么重的箱子,这个烫手山芋,他正愁着该放到何处,没想到竟被人推到了湖底,冥冥中,这似乎是上天给他在创造机会。
来这个湖景别墅的时候,他还曾在网上搜查过地理位置——这片湖地处高地,酒店所在的这片,不过是湖的一个小小的凹槽,凹槽的那边,水更深,只要把行李箱踢过去,水流往下,会很快带走淤泥中的大件物品。
到时候,谁都不知道,水流会把这箱子带到什么地方去。
没有箱子,就找不到尸体。
没有尸体,警方就无法立案,更无法以谋杀案展开调查——作为一名专业刑事案件律师,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那么——秦关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在水中提着行李箱的把手,心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就让戚敏永远消失吧。
7
把行李箱推到了深水区,确保没人怀疑,秦关这才上岸。
煞有介事地接受了那两个年轻人的赔偿款,秦关这才有条不紊地把两个装满戚敏衣物的袋子带回房间,整理,退房,约出租车下山,他都做得从容不迫。
到达山下,他便找个无人的地方,把衣物统统烧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尸体,没有证据,谁也找不到他秦关头上来。
当然,秦关这么多年的律师不是白当的,他还有更高明的棋——他用戚敏的手机,拍了当地一座建筑大楼,并且故意把大楼外的某某律师事务所几个字拍了一半进去,再在戚敏的自拍里选了张妖娆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发现自已爱上了这座城市,怎么办?
然后,他用戚敏的手机邮箱,给戚敏的上司发了个辞职邮件——仍然设置了定时发送。
等到明天,他上班的时候,戚敏的上司就会收到这个邮件——上司会信的,在事务所里,谁不知道戚敏是个野心十足的女孩子,这种女孩,一旦有更好的跳槽机会,她可是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至于戚敏家人,更好糊弄了,秦关知道,戚敏来自一个贫穷的小镇,单亲母亲养大,她的妈妈跟她关系并不好,一两个月没联系也是正常的,等到她母亲报警?
那个时候,什么证据都不好找了。
8
又想到厉阳。
秦关冷笑,那个愣头青,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不是他的对手。
那男人蠢得要命,还又吃软饭,秦关不怕他。
脑子不断盘旋,把每一个细节想了又想,秦关终于觉得自已已经万无一失,这才在飞机上眯起了眼睛。
他想回家了,踏进他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见到他乖巧文弱的妻子,可爱的女儿。
那,才是他的生活。
飞机降落了。
秦关随着人流涌出机场,直奔停车场——他的丰田还停在地下车库里,他总是这样,去哪出差,都是自已开车来回,绝不让妻子辛苦接送。
车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秦关摁下车钥匙,手去拉车门,车门上夹着一张小小的名片,秦关下意识地拔出名片,正准备随手扔掉——
眼睛瞪大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那不是名片。
那是一张名片大小的硬纸,纸片的正面空无一物,背面,写着一行打印的宋体黑字:我知道你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