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帮助所有想要对付罗马尼家的人,但如果要我杀了多米尼克,杀了塞拉菲娜,我觉得我下不去手……”他表情忧郁地道,“大概我是真的有点斯德哥尔摩吧,毕竟那是我这十二年来唯一能回的地方,虽然它是牢笼,而他们是这十二年里养育了我的人……”
他很感性。布鲁斯想。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恨自己,为什么不恨他们,为什么不想着为霍普先生报仇,我应该恨他们的……”少年的表情有些迷茫,“他们在我面前杀死了霍普先生,那时候我们正在上课,霍普先生告诉我,宗教不可尽信,但人们心中总是需要道德的指引,从血腥祭祀到救赎灵魂,宗教的教义总是在向着贴近人心的方向靠近,他告诉我,人类最值得敬畏的东西有两件,那就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他告诉我,思考和探索是人类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很想念他?”布鲁斯问。
“我从出生下来就在霍普先生身边了,他抚育我一点点长大,教导我许多知识,牵着我的手到雪地里堆雪人……”艾莱萨低声说,“对我来说,他是我的创造者,是老师,也是父亲。”
布鲁斯沉默不语。
“可我居然,我居然不想为他报仇。”艾莱萨把自己蜷缩在沙里,“我居然很难仇恨那些杀死了他的人,因为他们养育了我十二年,我感觉我背叛了他……我明知他们都恶盈满贯,死有余辜,可我却……”
“仇恨别人太痛苦了,我给自己找过很多借口,比如,我已经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恨了,比如,霍普先生教导过我,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仇恨的循环是无意义的,我们应该以宽容来斩断仇恨的锁链……但是我觉得这样的我简直不配作为一个儿子,一个学生……”
艾莱萨低声道,“他在我身上寄托了所有期待,他希望我足够博学,能够指引他人前行,他希望我爱所有的人类,能用自己的能力去为人们做些什么,他相信,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能够造福世界,造福人类。他一直告诉我人类的善良和伟大,并希望我也成为一个善良而伟大的人。”
但现在,他十八岁了,他没有成为他期待的那种人。
他懦弱,对生在眼前的罪恶视而不见,他没有勇气去做些什么,他自私,他想活着。
艾莱萨低下头,他想起了年幼时的一切,小时候那双牵着他的手,温和期许的眼眸,循循善诱的教导……
对不起。
我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艾莱萨抬起略红的眼眶。
那双和他极其相似的眼睛正郑重地注视着他。
“人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取决于当下的选择。”布鲁斯道,“有牺牲精神是好事,但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只有保护好自己,才可能在未来对他人施以援手。”
他看着少年迷茫的眼睛,叹了口气。
“你当时只是孩子,没必要为此自责。”
布鲁斯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跪倒在父母的尸体边哭泣的自己。
在找到当年那个凶手之后,他同样没有杀他,只是将对方送进了监狱。
他始终还是恨的,只是仇恨没有冲垮他的理智。
艾莱萨和他不一样,他受了十二年的抚养,布鲁斯能看出,他在罗马尼家确实是被当做以西结·罗马尼对待的,如果不是多米尼克当年对艾莱萨的催眠失败了,他现在本该完完全全是以西结·罗马尼,而不存在艾莱萨·霍普。
实话说,他还能牢记老师的教导,没有被罗马尼的罪恶所污染,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谢谢你的安慰,布鲁斯叔叔。”艾莱萨打起精神道。
就在这时,房门叮铃一声,他们点的晚餐到了。
提拉米苏和冰淇淋又让艾莱萨振作了起来,游轮上的冰淇淋非常美味,他一小勺一小勺地挖着,感觉灵魂都被抚平了。
布鲁斯吃完晚餐后就出去散步了,艾莱萨待在房间里,等待拍卖会开始。
————————
一双温和慵懒的双眼在楼梯上扫视着楼下的宴会厅。
她摇晃着杯中血红的液体,不时啜饮一口。
粘稠的血红液体在透明的杯壁上挂出一道暗色的痕迹,戴着银色菱形耳钉与银色月亮项链的优雅女士对着身边的侍者问:“拍品都准备妥当了吗?”
“我们已经给那条人鱼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保证在展示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侍者恭敬道,“其它拍品都很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