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出来,沈水打了个哆嗦,突然控制不住的开始嚎叫,跌跌撞撞的冲着里正房子的方向跑,他不知道自己在叫些什么,也不在乎自己跌倒多少次,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里正这边跑,只觉得心里似乎烧起了一团火,烫的惊人,痛的慌。
他似乎敲了里正的大门,似乎把掌心摊开给里正看,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做,他醒来之前的最后看到的是暗沉的天色,明明刚刚还有太阳。
要下雨了。
天要变了。
他这么想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沈水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的药味,阿娘不顾他的挣扎,让弟妹按住他的四肢,强行把那一碗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这是安神的汤药,徐家郎君请了大夫过来,说你被吓着了。”
把药全都灌了下去,沈母才开口,他们家不富裕,请大夫和买药的钱都是徐家郎君出的,药的数量都是有限的,若是糟蹋了,少不得要花钱粮去买。
“你被什么吓着了?”
沈母有些担心的问道,又有些止不住的好奇,她这个儿子从小胆子就大,五岁就敢一个人上山采蘑菇,十岁碰上狼群打架也不跑,爬到树上,等到狼群分出胜负以后拖回来一大条狼群没吃完的狼腿,现在居然能被吓着?
“我不知。”
沈水是真的很茫然,他记得上一刻自己好像成功造出了纸,下一刻就躺在床上喝药,中间到底生了什么,任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来。
“那你还记得自己疯吗?”
沈母小心翼翼的问道,却只看到儿子茫然的眼神,沈母不解其意,只是将这段时间沈水身上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就看到儿子的眼中逐渐出现几分绝望。
“阿火也看到了?”
沈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脸红到了脖子,但一想到刚刚沈母说的沈水疯记,看到沈母恍然大悟的眼神,只觉得生无可恋。
“没事没事,实在不行多出些聘礼。”
沈母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沈水更加沮丧了,沈母也懒得继续安慰,只是一边缝补衣物一边絮絮叨叨,大部分时候说的还是徐家造出来的纸张。
“娘,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沈水一个鱼打挺……没起来,只能用两大眼珠子传递他的渴望,奈何沈母是个信号屏蔽器,只会语音沟通。
“什么真的假的?”
沈母放下手中的衣物,换了意见继续缝补。
“就是那徐家郎君说,只要给了一文钱,以后我们就能自己去造纸,还能拿去卖的事情啊?!”
沈水的呼吸突然有些不畅,心脏急促的打着鼓,他的身体从来没有变成这样过,可这种心脏紧缩的感觉却似曾相识。
“是真的,里正把钱都交了,一人一文钱,说是自家做了用就不用交钱,若是拿纸去卖,就要把整个家的钱都交上去。”
沈母说的兴高采烈,在平静的小山村,最好的消遣方式就是八卦,但她们平时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现在难得有了个新鲜事,至少要在村子里流传半年。
“那些规定我也没太听懂,大概就是我们家做了草纸,想要出去卖的话,要按照家里的人口数交钱,比如我们家就要交五文钱,若是一时凑不够钱,也可以先把纸卖了,挣到钱了以后再交。”
沈母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却不难听懂,沈水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从躺着变成坐着,他们家一共五个人,五文钱是个不小的数额。
“要是没有铜钱,粮食交过去也算,若是两个都没有,卖纸的路上又出了意外没挣到钱粮,拖到下次卖纸再给也不是不行,但若是第三次卖完纸都交不上一文钱,那这卖纸的生意以后也不能做了。”
里正当时说的是三次都没挣到一文钱,说明他们家风水不适合做生意,可沈母心里门清,里正这话防的就是那些厚脸皮的,用人家的方子挣了钱粮,却连这点子人头钱都不肯交的人家。
沈水听着沈母的话,心思渐渐活动起来,他从没想过卖纸的路子,可一旦被点了出来,就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背着一篓纸,到路边售卖的景象。
造纸他从头到尾都过了一遍,自家试着做纸并不算难……沈水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兴奋,正要跟沈母说这件事,就现了计划的致命之处。
他没有石灰。
石灰用量并不算大,价钱亦算不得贵重,但在一个贫穷的家中,每一点收入都早早规划好了用途,那并不算多的铜钱就像是一堆石头,将他死死的压住,让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