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长安的最后一日清晨,天光隐隐浮动,晓星渐渐隐去,天气晴好。
阿乐走了,刀奴儿离开了,小院一时冷清得不像话。
偏偏隔着一道墙,便是街市。
宵禁解除,坊门大开,清冷空寂的街道上很快充斥着此起彼伏的人声杂语,牛车马车从一座座守卫森严的高门大院中驰出,汇入朱雀大街稠密拥挤的人流。
迈出院门,街角食肆人头攒动,胡饼出炉,香气愈浓厚,闹哄哄的人声遥遥传来,现世安稳。连拂面而而来的细风里,都有一股淡淡的混杂着酒香、脂粉、索饼和酥油胡饼的香气。
这便是长安最诱人的市井气。
阿宛深吸了一口气,跳上了马背,回头望了望站在门口孤身送别的王维。
只有他一人,一身清冷地站在长安的万丈红尘里,仿佛格格不入。
裴迪也上了马,转身看到他孤寂的身影,不由问道:“摩诘……日后,你难道一人住在这院子里吗?“
王维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轻道:“你们走后,我便搬到辋川去。“
这个地名,让阿宛身子微微一晃。
这是他们曾经想过要共度一生的地方呀,如今,竟留他一人终老了吗?
阿宛狠狠挥了一鞭在马背,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她与他之间,隔着万里风沙,人生海海,早已是覆水难收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向西行了数日,阿宛一直郁郁寡欢。
这一夜,他们终于抵达了陇州,在一家客栈歇脚。陇州亦是一个四省相通,水陆交汇之地,入夜后的市集极为热闹。
但今日,阿宛拒绝了裴迪去陇州夜市的建议,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阿宛开门一看,却是裴迪手上提着几个精致的酒坛,兴高采烈道:“这是当地最出名的西凤酒,由天柱峰下的涌珠泉酿成,只能在这里尝到,试试?”
说着,他自说自话地走了进来,打开酒坛倒了出来。
一阵清冽甘醇的酒香扑面而来,把阿宛想要拒绝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几杯酒下肚后,裴迪面色微红,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十年了……你。。。。。。是不是还爱他?"
阿宛一时呛到,咳嗽了起来。耳边的两颗明珠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般闪烁不定,那乌黑的鬓被火光映出滟涟的红光。
裴迪紧抿着唇,伸手帮她拍了拍后背。
缓了一会,阿宛微微颔,紧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事……难道由得了我吗?"她轻轻将手覆在了胸口,“我的心……向来不怎么听话……“
这本是一句无奈的玩笑,却勾起了裴迪多年的委屈。
十年的牵挂,多年的陪伴,这一路来的隐忍,患得患失的痛苦,她偏偏视而不见,却说——她做不了主?
裴迪冷笑一声:“由不了你?那我算什么?”
“咣”一声,他狠狠将酒杯摔到了地上。
他看向阿宛的眼神疯狂而脆弱,眼底涌动的怒意如岩浆在翻涌,怒不可遏:"阿宛!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一块溅起的碎瓷片划破了他的脸颊,双目充血而有些阴狠乖戾,一字一顿道:“十年了……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就捂不热你的心!”
脸上的血淌到他嘴里,那咸涩难咽的血腥味,终究是他一个人尝。
阿宛被他突然的盛怒惊得有些无措,瞪大了眼睛:“裴十三……你……“
她骤然想起他荐王维去河西时的脸上的笑意,心中突然清明了:他不过是试探,试探她对他的心意,更试探王维会不会跟着她一起走!
这些日子,他始终笼罩在即将失去她的恐惧之中,终于在今日,濒临崩溃。
阿宛有些心软,轻轻伸手抚上他的脸,为他擦去了脸上的那点血迹,柔声道:“你应该明白……你对我也很重要!“
趁着酒劲上头,他不管不顾地用力抱紧阿宛,凶狠执拗:"我已经默默等待了你整整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这样的十年!你为何始终不愿与我携手相伴!?只要你能将给予他的感情分出一部分给我,我便心满意足了。。。。。。那些他无法做到的事,统统由我来替他完成!"
阿宛奋力挣扎:“我的心愿……不需要别人替我完成!“
他却拥得更紧了,不给她一点退路。
他的脸一半被榻边的烛火照得通明,一半被夜色埋住,一双眼睛中燃着赤红色的幽火直直在看着她,声音裹满绝望:“那我的心愿呢?为什么你就那么不在意我的心?!我都挖出来捧给你了……你一见到他,又就将我的心弃如敝履!“
阿宛大声说:”我没有!“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扣住她的肩压到了榻上的角落里,灼烫的身躯覆上了她,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扑天盖地地笼在了阿宛周围。阿宛的嘴唇被他封上,炽热而密不透风的吻带着酒气和恨意在她唇上辗转,撬开她的唇齿,充满侵略性。
这一刻,他就是战场上疯魔了的裴将军,试图在爱里攻城略地,占领她的身心。
这样的攻势之下,阿宛丢盔弃甲,完全无力抵抗。
一阵陌生又熟悉的炙热袭来,他紧紧迫着她,一阵阵疯狂的进攻让她无力抵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停下了动作,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命令道:“阿宛……阿宛,睁开眼!“
她倔强地紧闭着眼,一阵细密的吻如春风一样裹了上来,密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吮吸着她的耳垂,沉重的呼吸声一声声地撩拨,一手不停地向下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