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抿唇角,眸光轻掠了眼宗亲席位上?的齐王,齐王强娶北郡王妾室闹得动静并不大?,鲜少有人知晓,她于?前朝之事并不敏锐,只是从父亲信中,猜出几分皇上?待齐王有所忌惮。纵使她不解此事其中的隐情,也?隐隐约约中察觉,宓才人这番话正?是说给?齐王听。后宫不得干政,即便她是皇后,也?不敢插手皇上?前朝之事,皇上?难道曾与宓才人提过政务?皇上?的乾坤宫,也?只有留宓才人侍寝的次数最多。
皇后考量远胜于?别的嫔妃,她以前只以为皇上?宠爱宓才人,与从前的宠妃并无不同?,而今来看,倒是她小瞧了这女子。
明裳抽中的灯谜是打一字。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宫女呈到?众人面前,此时已有人露出了然之色,而有人尚且不明所以,心中纳闷,猜测这是何字。
明裳掀起眼眸,美目横波,柔声道:“灯谜的谜底,正?是日?字。”
姜嫔适时起身,“宓才人聪慧,此灯谜正?是日?。”
有人这时才露出了然之色。
上?元宴继续,明裳注意到?,齐王展示自己的谜面时,姜嫔微微蹙起了眉,显然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齐王的谜面是“南面而坐,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明裳拧眉思索,齐王很快给?出了答案,“镜子。”
他略一思忖,往上?首銮座的帝王而望,不动声色地?捻了捻那张字条。
镜花水月……
齐王答完灯谜,折低了腰身,恭敬地?敬过酒水,坐回席位。
到?暮晚,上?元宴散去,那株辟寒犀最终落入了一宗室亲王之手。那亲王态度随和自然,玩笑说要拿回去送与妻室,引得别的宗亲调笑打趣,皇室宗亲中,倒少见这般爱妻之人,那亲王也?不恼,反而以此自喜,引得命妇中不禁有人颇为艳羡。
到?了暮晚,今儿正?月十五,圣驾要歇在皇后宫中。
月如银盘,悬于?垂幕。
皇后拆了繁琐的发饰,沐浴后,挥退了宫人,走到?床榻边坐下,男人倚着身,正?垂眸把玩着拇指的玉戒,黑长?的眼睫如根根直立,遮挡住了眼底的眸色,叫人看不分明,夫妻十载,或许,皇后从未看得分明。
她含声,“皇上?既已决意册封宓才人贵人位份,臣妾想,宓才人进宫一年,无子封了贵人,难免伤了旧人的心。不如皇上?借此,提一提宫人旧人的位份,以昭示皇恩。”
旧人进宫已久,皇上?于?六宫位份鲜少上?心,皇后的顾虑并无不妥,她意思也?不止于?此,宓才人无子到?贵人位份,待她日?有孕,更不知凭借圣宠,是否要到?妃位。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既有责任主持六宫,也?不愿意见六宫有一人太盛。
她需要有人,牵制宓才人的圣宠,而如今来看,尚未有新人选秀,后宫里唯有两人能与宓才人相?较,唯有生了景和公?主的杨贵嫔,只是杨贵嫔近日?来的性子,好似愈发不得这位的喜爱。若非杨家尚有从龙的功绩,又诞下景和公?主,怕是早没了这般的底气?。杨家已经遭贬,杨贵嫔要是再不醒悟,怕是好日?子也?要到?了头?。
李怀修目光低垂,声线平静,“皇后是要为昔日?旧人讨一份皇恩,还是认为朕待宓才人的恩赐过重,已有失偏颇。”
皇后脸色微变,倏忽起身跪到?地?上?,“臣妾并无此意。”
李怀修慢慢抬眼,并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从王府出来的嫔妃跟了朕许久,加封也?无妨,只是不必将今日?殿中二人算在此内。”
殿中二人有谁,皇后心中很快清楚,便是针对于?宓才人的柳徐二人,徐答应是新进宫的人,本就不在此列,倒是柳美人,竟也?未借到?柳侧妃的情分。
她似有迟疑,温声请示:“还有一人,嫔妾不敢擅做决断。”
李怀修掀起眼皮。
皇后斟酌着,仍是开了口,“杨贵嫔诞下景和公?主,皇上?是否也?要一同?晋一晋位分。”
李怀修面色冷淡,“不必了。”
“她如今的性子,尚担不得再高的位分。”
皇后神情微顿,稍许,垂眸应下声。
第055章
丽景轩
柳美?人?回寝殿后发?了好一通火,殿内用的瓷盏茶具摔了大?半,满地狼籍,宫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伺候柳美?人?久了的宫人?都知晓主?子因何事恼火,如今的丽景轩不复从前?,顺湘苑的宓才人?颇得圣宠,风光正盛,而自家主?子去御前?几回,竟也不见皇上一面,可见是愈发?落魄。宫人?心底哀凄,有心人?已经开始琢磨寻一个新的主?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宓才人?在,跟着柳美?人?,怕是再也出不了头了。
柳美?人?心口起?伏不平,攥紧了鬓边拆下的珠翠,越想越气,反手掷到地上,“彩芸!”
殿内前?面跪着的女子,乍然一顿,那女子梳着寻常的宫人?发?髻,颊边却敷了厚重的脂粉,又?用挽起?的黑发?做掩,远远看着与寻常人?无异,倘若走近了拨开掩盖的黑发?,便?会骤然一惊。少?女原本细腻的嫉妒布了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
丽景轩中,最先?跟随柳美?人?入宫的婢女因玲珑貌美?,生了别的心思,柳美?人?发?觉后,便?是交给彩芸,不动声色地处理了。在这宫里,想要一个奴才消失,法子实在太多。
彩芸做了柳美?人?最亲近的大?宫女,仗着近身服侍主?子,常日便?欺压下面的宫人?,跋扈过人?。
彩芸知道,宓才人?未存好心,她也更痛恨柳美?人?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对柳美?人?忠心耿耿,柳美?人?说将她打发?,就将她打发?了,她脸上这道疤,刚落下的时候,她哭着去求柳美?人?请太医帮她诊治,柳美?人?却只是厌恶地看了一眼,叫她滚开,免得沾染了晦气。她在柳美?人?眼里,许是连狗都不如。更何况,顺湘苑的宓才人?得宠日盛,又?与柳美?人?不对付,柳美?人?在这宫里,也剩不下多少?好日子。
彩芸恭敬地上前?,敛去眼底怨色,劝道:“主?子何必动怒,宓才人?倘若真的得宠,圣驾今夜也不会去了坤宁宫。”
“皇上今夜要去那个宓才人?那儿还得了!”柳美?人?横眉竖目,瞪她一眼,“逢上十五,宓才人?再受宠,也不能让皇上乱了祖宗规矩!”
彩芸低着头,意有所?指,“正是如此,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有些人?恃宠而骄,皇后娘娘总要去管教一二。”
柳美?人?倏忽哑声,眸子微眯了眯,盯着面前?恭敬无比的彩芸,忽而嘴角勾起?,“你去外殿这么久,长进了不少?。”
彩芸轻声道:“奴婢都是一心为了主?子。”
这番话,给柳美?人?提了个醒,今儿是皇上宿在坤宁宫,倘若顺湘苑闹起?来,宓才人?恃宠而骄,勾去了皇上,皇后娘娘能不恼吗。皇上明面不说,也心知肚明,慢慢也就生出了厌烦。
柳美?人?一想到宓才人?遭皇上不喜,六宫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就心生痛快。
她正要吩咐彩芸去办这件事,扫了眼彩芸脸上的疤,不觉拧起?眉,便?招来地上跪着的宫女,吩咐了几句。
彩芸将柳美?人?变幻的神色看在眼里,愈发?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