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人戏不分。
季知涟心里那根崩的很紧的、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
——终于轻轻的、“啪嗒”一声断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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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太冷了。
寒风呼啸,树叶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枝干像无?数双向?上乞讨的手,地上融化的脏雪混着泥水,颓靡又萧索。
季知涟靠在楼道斑驳的墙面上,熬了几天大夜,又连轴转了一个通宵,她脸色如纸,神?色恹恹,在抽烟提神?,手机一直在震动。
江入年?推开厚重的门,隔着烟雾与她眼神?交汇。
楼道空间?狭小?,少年?在她面前站定。
他刚洗过脸,眉目清新凛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可以给我一支吗?”
季知涟扯了扯唇,别过头吐出烟雾,懒懒道:“这是最后一支。”
江入年?望着她,声音低了几分,软软央求:“那就把这支给我,好不好?”
她静静看着他,眼神?带着深究、探索和不解。
江入年?于是大着胆子,拿过她叼着的那根烟,在她默不作声的注视下,对着烟嘴濡湿处,将那支抽了一半的烟轻轻压在自己唇上。
季知涟冷眼看少年?不甚熟练的抽烟,他明明呛的咳嗽,一脸狼狈,却依然坚持着将它抽完。
简直是不识好歹的倔强。
她的手机反复在昏暗处亮起,上面显示着七个未接来电,皆来自于淙也。
江入年?身体紧绷,嘴唇紧闭。
她看到他看到了,也丝毫不介意被他看到,勾唇道:“我说过啊,我是个很烂的人。”
这是他听她第二次这么说,语气平静又坦诚,客观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你不是。”于是,江入年?也平静地、客观地回答她。
“为什么突然要烟?”她扬了扬眉。
“因为那是你抽过的。”他回答的不假思索。
季知涟目不转睛看着他,视线在他明亮干净的眸子上打了个转,又落到那形状饱满的唇上,心里的烦躁愈加剧烈,快要跳出腔子:“这话我只问?一次——江入年?,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少年?笑了,仿佛猜到她会这么问?。那双内勾外翘的眼睛泛上点点狡黠,坦然与她对视:“因为我听说,师姐很大方。”
见她挑眉,他又真诚补充道:“……而?我很缺钱。”
季知涟压根不信,冷笑一声耐心告罄:“你觉得我会信?”
少年?固执道:“师姐为什么不信?”
“我只相信我的直觉。”季知涟冷然道,目光锐利如刀:“你接近我,到底为了什么?”
她步步紧逼,将他逼至墙角,现在他背后的衣服一定也蹭的满是白色墙灰:“你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我以前认识你?”
她太聪明了。
不拿出点什么证据,她根本不会相信他拙劣的谎言。
江入年?在她犀利的目光下,像被剥光衣服般无?所遁形。
他想了想,孤注一掷般从衣服最里侧,拉出脖子上的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枚古法镶钻的纯金戒指——
季知涟的视线在戒指上落定,然后愣住。
他抚摸着那枚戒指,笑的苦涩又卑微:
“……那一夜,你给了我三千块现金,外加这个戒指,我查过它的价格,九千八。你一个晚上就给了我一万两千八。我从没……赚过这么多钱。”
“所以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她向?他确认,神?色晦暗难明。
江入年?轻轻点了点头:“开学?报到后第二周,刘泠师姐主动邀请我去参加她的party,我跟她说,参加就不用了,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但是如果有我能做的活计,请一定告诉我。”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说,那就去给她当适应生吧,一晚上两千,只需要端端盘子倒倒酒就可以了。”
没想到误打误撞遇到了喝断片的她,被安利了赚钱的新大陆。
季知涟沉思片刻,心里已相信了一半,再次确认:“所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秘密?”
她的眼睛太锐利,太清明,他情不自禁眨了下眼睛,点头道:“是。”
季知涟如释重负。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真心,她心里清楚。眼前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在蓄意接近自己,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澄澈心思早被她一览无?余。
季知涟不是什么好人,但她知道真心不易。
真心不应该被嘲讽,更不应该被辜负。
如果他不是真心的,那么倒是简单省事很多。
——却不知为何,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居然会有一丝隐隐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