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烧完一根,他就紧跟着点上第二根,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慢慢睡了过去。
小段恢复的很快,吃饱喝足了,气色也养回来了。
或许真的得到了教训,身体恢复之后,小段老实了好一阵。
正院里赌钱喝酒的事情早就销声匿迹了,往常他还和不鉴拌几句嘴,近来也很少听见他在院中的吵嚷。
某天裴再翻着书,忽然想起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小段了。
他叫来不咎问小段的情况,不咎犹豫了一下,道:“他最近倒是安分,只是行事奢靡起来,要吃要喝,要添伺候的下人,要给他置办新的衣裳和玩意儿,看不上的东西一点儿不肯讲究,挑剔的厉害。”
裴再想了想,笑起来,“随便他吧,以他的身份,多挑剔都不为过。”
东厢房里,小段坐在饭桌前等着吃午饭。
他吃饭不点菜,让厨房自己做,但若是他不满意,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今日的午饭有什么,小段不知道。
他抬一抬眼皮,看见几个小厮提着食盒进来,菜品端出来,倒都是小段没见过的菜色。
一个白玉盘,里面放着几片萝卜,小段还没看出那是什么,一个小厮提着滚烫的鱼汤浇上去,霎时间萝卜片如蝉翼一般在汤里沉浮,漂亮地不得了。
小段没见过这样的菜,这也不像是能吃的菜,光看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
食盒一个接一个打开,小段看到了糖丝像头丝一样细的拔丝地瓜,看到了用九只鸡做出来的晶莹剔透的黄金卷,看到了香气扑鼻,颜色像碧螺春茶一样的碧莹莹的米饭。
随着食盒一道过来的,还有几张纸,上面是这些菜的做法,有人专门念给小段听。
“怎么着,还怕我吃不明白?”小段嗤笑。
那个人念完就退下了,小段拿起筷子,又撂下筷子。
这满桌子的菜小段吃不下去,他离开饭桌,忽然有点想念柴火饭里的锅巴。
柴火饭不常做,干饭都不常做,越不常做越觉得香。如果是新打下来的稻米,做的柴火饭会更香。
换女做的柴火饭,总是会往里面放红薯干,晒干了又重新煮熟的红薯干吃起来有股味儿。小段以前很不喜欢的,但是现在,那股他不喜欢的味道竟然也让他咂摸了许久。
天气越的冷,晨起下霜,草木已经枯黄殆尽。
亭子里,三面围上了屏风,十几个炭盆围在亭子四周,还没走近,就觉得暖烘烘的,热的人背心出汗。
小段穿着单衣,懒懒地躺在罗汉床上,一个下人给他捶腿,手边还放着一把扇子。
裴再走进来,慢悠悠地环视四周,道:“你倒是自在。”
小段听见他的话,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他半阖着眼,道:“怎么,又是哪里犯了您的忌讳了?”
裴再笑了,他在小段对面坐下,道:“既然觉得热,为什么不撤掉一些炭盆。”
“我喜欢这种感觉,”小段摇了摇扇子,斜睨了裴再一眼,“你不是也穿的很单薄。”
裴再道:“大夫说我血热,不畏冷。”
小段看了他一眼,道:“我就很怕冷,每年冬天衣服都不好过,所以我喜欢夏天。能在冬天过夏天的日子就更好了。”
“你倒是很有想法。”裴再从小段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个橘子,“做贵人的感觉怎么样?”
小段一骨碌坐起来,看着裴再,他的头半散着,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
“我以前听书,说有个大奸臣,在冬天的时候,让很多美人围起来挡住他取暖,戏称肉屏风。”
“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费劲,点把火烧点碳不就很暖和?但现在我明白了。”
小段笑着说,“使唤一件东西,哪有使唤一个人来的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