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阖眸,握紧腕上念珠,“等结束后,我再与他写信。”
随从见说服不了他,只好作罢。
出去时,正好碰上那位钱先生。
钱先生进来向宁悬明行了一礼,宁悬明收敛神色,淡淡问:“先生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岳家账目有什么问题?”
钱先生低头恭敬道:“听说大人为城中疫病操心,草民正是为此事而来。”
宁悬明目光这才落在他身上,“哦?我怎么记得,钱家只是商户,并不会岐黄之术?”
面对宁悬明的质疑,钱先生也不恼,只笑了笑道:“钱家是不懂,但钱家闯南走北,所识之人多有才能,如今要向大人举荐的,正是懂得治愈此次疫情之人。”
“若真如此,此前为何不见他现身?”宁悬明并非怀疑钱先生的话,毕竟验证能不能治只是时间问题。
他怀疑的是钱先生的目的。
钱先生给出的解释也有理有据:“先前此人并不在剑屏,也是近日才过来,先前便是想帮,也无能为力。”
宁悬明定定看了他半晌,忽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先生引见一下了,有才之士多有讲究,若能请那位先生出手,宁某愿意亲自去请。”
钱先生恭敬道:“大人爱民之心天地皆知,旁人又怎会忍心拒绝,只是那人有些私人习惯,还请大人海涵。”
宁悬明心中生出些许好奇,半个时辰后,在钱先生的带领下,宁悬明见到了那位所谓有怪癖的先生。
看着眼前人面上那张熟悉的面具,望着那连扬起的弧度都眼熟非常的下颌,还有那身样式相差仿佛,唯有花纹稍有不同的玄色衣衫,宁悬明笑了。
心中并不觉得荒唐,反而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茶楼清净无人,越青君单手支着下颌,笑盈盈看着来人:“许久不见,宁大人怎么瞧着憔悴许多,可是这些日子太过想念我?”
面对此人不着调的言行,宁悬明并未转身就走,反而上前坐了下来。
“宁某好不好,尚且没有定论,但想必庄主近日定是过得极为艰难,否则堂堂庄主,怎么还要亲自下山卖艺,养家糊口呢。”
二人四目相对,一人笑意盈盈,一人清淡如水,分明言笑从容,却是互不相让。
“帮助逆贼,援手官府,分明有能力解决剑屏之危,却要如今才肯施以援手。”
“明明你从一开始,就能将此次危机扼杀于萌芽……”
“……不。”宁悬明倏然凝眸,目光直直看向面前依旧姿态闲适,浅笑怡然的越青君,“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你在幕后推波助澜。”
“越青君,越庄主,你想做什么?”
“又或者,你想要什么?”
权势名利唾手可得,锦绣前程轻而易举,此人却从未多看一眼。
可冷眼看平民百姓水深火热,也可反手将官员当成牛羊宰杀。
用刀杀人,却又以药医人。
世间所有人的生死,在他眼中皆好似尘土云烟。
宁悬明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矛盾,又如此自然之人。
他好似心中自有一套规则,无论世间如何变幻,他兀自从容,不为外物所扰。
就如此刻,上次见面时他们还是心意相通,和乐融融,眼下他却言语相逼,越青君也未有半分生气不喜。
只见越青君重新斟满这杯茶,浅尝一口,轻啧一声道:“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