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下,攻城已经开始。
桓玄信心满满,认为被围困数月的襄阳可以轻易拿下,毕竟对方陷入重围之中,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意义和能力。
攻城之前,每天都有人缒城而逃。从这些逃兵的口中,桓玄也得知了城中兵马人心浮动,惶惶不安的消息。这更让桓玄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不过,襄阳城的地利实在太好了。外中内三道城墙都是极为坚固高大,防御设施完备。而且,光是城外的护城河便是难以突破的屏障。
襄阳北城以沔水为天然护城河。沔水其实便是汉水,汉水从汉中流出,至此同沔水合流流入大江,二者其实是合二为一的,只是在称呼上不同而已。到了襄阳北这一段,沔水开阔,很难渡过。沿河有大量兵马寨堡防御,强渡的难度极大。
襄阳东南西也有护城河,那是人工挖掘的护城河,引沔水而入,围绕襄阳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屏障。
襄阳之地,乃是北方南下的通道。北方势力南下,借助沔水水道是最快捷的方式。而襄阳就挡在路上,所以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为了襄阳的防御稳固,多年来襄阳城不但加固城墙设施,对护城河也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的疏浚和挖深挖阔。以至于,如今的襄阳城周边的护城河既宽且深,最宽处达两百步,最窄处也有一百多步。
那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护城河了。一般城池护城河宽数十步已经很不错了,和襄阳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这样一座拥有着宽阔的护城河和数道坚固城墙的城池,要想强攻拿下,其难度可想而知。当初苻丕率二十万兵马攻城,虽然突破了沔水,攻到了外城,但最终还是靠慕容垂的反间计得手。如果不是内部生乱,朱序当初是不可能丢了这座城池,死在襄阳的。
而现在,桓玄要面对的便是要强攻这座坚城的难题。
不过在桓玄看来,人心才是第一位的。对方既然人心惶惶,士气低落,那么再坚固的城池也守不住。况且,有些屏障对于桓玄而言也算不得屏障。
桓玄拥有强大水军,襄阳护城河虽宽,但恰好可以行船。攻城方不但可以利用水军的协助渡河,甚至可以用水军参与攻击。这或许是护城河太宽阔所带来的弊端吧。面对马步军,确实是天堑。但却能让水军船只航行进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弊端。
三月十七清晨,攻城的第一阶段开始。
江州水军一百三十多艘战船进攻东侧护城河通向沔水的河口。襄阳城北和城东皆建有水路关隘,便是为了防止对方船只进入护城河中。而且建有水闸水栏杆等障碍物,阻挡船只进入。
东侧关隘有八百名士兵守卫,他们关闭了水闸水上栏杆,设置了大量的障碍物阻挡船只进入。同时以火箭封锁河隘关口。
江州水军船只一度被堵在河口难以进入。但江州水军的训练不是白费的,数十余艘战船在开阔的河面上并进,在弓箭射程之外以船头床弩对箭塔进行攒射,凭借射程优势和强劲的打击力将对方压制。
与此同时,坚固的突击船开进河口,撞击水闸和栏杆,将之摧毁。随着水闸和水栏被撞毁,河口洞开。对方弓箭手被床弩压制,箭塔摧毁严重,只得冒死以火箭射击阻拦。但是面对大规模涌入的水军战船,对方水军士兵大量的弓箭反击压制之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战船驶入南城护城河中。
其实,若是守方决意组织对方战船进入护城河,大可在一开始便将河口水闸堵塞,以沉船淤塞护城河航道,彻底挡住对方的水军。可是殷仲堪不肯这么做,他认为那样做会让己方位于北城的战船无法增援。己方战船在北边沔水河湾隐藏,便是想要在对方攻城之时给予突袭。若堵塞河道,则不能乘对方渡河之时给予打击,得不偿失。
正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所以河口关隘的突破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午后时分,近百艘江州战船进入南城护城河中,控制了护城河河道水面。桓玄下令开始搭建浮桥准备渡河。
有了船只,搭建浮桥的方式便极为简单了。只需以数十艘战船尾相连,以木板铁索铰连,便可迅搭建浮桥。
不过由于护城河宽度过宽,一道浮桥需要数十艘战船方可完成,百艘战船只能搭建两条浮桥,剩下的十多艘需在两侧水面游弋保护。
搭建浮桥的过程很是安静,襄阳城中的兵马并未出城骚扰,只在城头观望。
桓玄对身边人笑道:“殷仲堪一介书生,岂能领军作战?他手下这些人,也都是废物。我军搭建浮桥,他们居然毫无动作。这是他们最好的进攻机会。待浮桥搭建完毕,我大军畅通无阻攻城,他们还有活路吗?真乃蠢材也。”
众人大笑道:“郡公所言极是。殷仲堪要当缩头乌龟,真以为靠着城墙坚厚便可挡住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两个时辰后,浮桥搭建完毕。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桓玄和手下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今夜先将进攻兵马渡过护城河。护城河对面尚有数百步的区域可以屯兵,兵马今晚渡河之后,修建临时工事站住脚跟。明日一早,兵马集结之后,便可动猛攻。
卞范之提醒桓玄,夜间要做好防护和警戒,对方可能会趁着夜晚动突袭,破坏渡河计划。要安排作战人手,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桓玄大笑道:“他们若敢出城,早就出来交战了。何以无动于衷?范之,你太谨慎了。以我对殷仲堪这老匹夫的了解,不到火烧眉毛,他是不知道危险的。”
天黑之后,渡河开始。护城河两岸灯火通明,火把宛如长龙一般闪烁。大批的兵马器械开始从浮桥上往对岸行进。有了这两条大船搭建的浮桥,可谓是畅通无阻。马匹车辆甚至都能通行,更别说人员了。
仅仅一个多时辰,兵马便渡过了五干多人。这五干多人迅在城下数百步之外设立工事屏障,建立防守区域,对城池进行监视警戒。
桓玄其实并非完全的不在意卞范之的提醒,他时刻关注着城中兵马的动向。一直到二更过半,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全部龟缩在城中不动。城头倒是人影晃动,火把通明。但没有任何出兵袭扰的迹象。
此刻,桓玄才终于放下心来。一天的辛劳,桓玄感觉到疲惫。为了明日能够精神抖擞的指挥作战,桓玄决定回大帐歇息。
众人纷纷表示,郡公不必在这里盯着。渡河而已,敌军显然已经没有骚扰的企图,定然顺顺利利的,郡公不必在这里熬着。
于是桓玄回到帐中,倒在床上没多久,便呼呼睡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大军攻城得手,如切瓜砍菜一般攻克襄阳。殷仲堪披头散的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连打自己嘴巴子认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又梦到自己胜利之后登上城头,将士们山呼海啸的向自己欢呼,对自己表示景仰和尊敬。那声音虽然嘈杂,但似乎是世上最为美妙的声音了。
突然间,桓玄醒了。耳边萦绕着嘈杂的呼喊声,和梦中的情形相似。倒像是美梦照进了现实。但很快,桓玄便意识到不对劲,那不是梦中的欢呼,而是喊杀之声和惊恐的喊叫之声。
桓玄一骨碌坐起身来,正要询问情形。只听得大帐外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声叫道:“郡公,郡公,大事不好。”
桓玄大声喝问道:“生何事?”
那人语声急促道:“渡河兵马遇袭,情况紧急。”
桓玄大惊,迅穿上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冲出内帐。只见一名将领站在大帐门口,神色焦急。
“到底怎么回事?”桓玄道。
“郡公一看便知。”那将领忙道。
桓玄赶忙来到大帐之外。隔着大帐便看到了渡河方向红彤彤的天光。待上了大帐不远处的瞭望木塔,往里许之外的渡河方向看去之时,桓玄的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拳头,整个人惊呆了。
但见护城河上渡河之处,火光冲天,人声嘈杂。河上的战船组成的浮桥正在猛烈的燃烧,火光直冲天际。火光中人影晃动,喊杀声清晰可闻。
“这到底……生了什么?怎会如此?”桓玄嘴巴干,怒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