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保住他的性命,目前要做的有两件事。”李明夷抬起眼眸,看向众人,毫无避讳地直接说道,“第一,是按照小林郎吩咐的,十二时辰监护病人的生命体征,定期为他补水、补盐。”
他顿了一顿:“而第二关键的,就是对抗感染。”
“对抗感染?”生徒们彼此对视一眼,接着齐齐转过目光,好奇地等他继续解释下去。
李明夷单刀直入地开口:“现在他全身上下的总创面面积只增不减,感染的风险仍然很高,要想赢得更多的生机,二期植皮手术是必须的。”
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优先头颈部植皮,然而谢望本人的意愿,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行医的右手。
铤而走险之下,一期植皮的顺利并不意味着大功告成,相反,对烧伤感染的抗争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感染这个词已经不算陌生,难得在李明夷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生徒们不由跟着悬心:“那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一边说着,李明夷一边迈开步伐,走到旁边的操作台上。
他先是用配置好的酒精洗了洗手,然后提起台面上的一壶热水,倒入蒸煮干净的陶壶中。接着,又往水壶里倒了些许冷水,摇晃片刻,将其混匀。
监护室中的用水都是反复蒸馏过的,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可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加一味药,甚至一颗盐都欠奉。
只是简单地将冷热水兑开,在生徒们不解其意的注视中,李明夷提着水壶回到病床边,低声说了句闭眼。
病榻上的谢望,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配合地闭拢了眼皮。
“嘶”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令一众围观的生徒出惊叹的声音。
只见李明夷一手提壶,一手垫上纱布,就这么兜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水流冲刷着红白交加的创面,谢望才刚被清理过的面孔再次变得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被折腾着的谢望本人倒是一语不。
其余生徒们面面相觑着,却都不太明白这样做的用意。
约莫一刻钟后,李明夷终于停了手,放下水壶,用棉纱仔细清理着淋湿的创口。旁边久站着的生徒,看了半晌,还是大着胆子提问:“难道李郎你所说的简单方法,就是直接……用水涮洗创面?”
这做法看起来委实简单粗暴了些。
李明夷颔:“没错。”
最匮乏的条件下,预防感染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方案。
他环顾一周,毫无玩笑之意:“每日用温水冲洗一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除细菌的滋生环境。细菌,包括其他肉眼所看不见的病原体,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外邪,其实时时分布在人体周围。相应的,只要阻止其侵入创面,就能给植皮手术创造良好的条件。”
滋啦。
认真听讲的生徒们正消化着这一全新的概念,窗外又传来阵阵蝉鸣。拨长的音调,仿佛在提醒着屋里的所有人
即将进入炎热的夏天,感染高的时节。
这将会是一场不好打的仗。
*
谢望这边安排着生徒们轮班值守,白日里,医署仍正常向周边乡民开放着。
当日的火情似乎并未阻止燕兵行军的脚步,留在邺城的诸人却受通信影响,一时之间很难获得叛军的动向。一连数日令人惶惶的安静后,出门采买的阿去才带回一个口耳相传的惊天消息
“听说,这回是蔡希德和崔乾佑两人,带了足足两万兵马,去打河内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