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想多了。
一定没有老师教过这人谦让二字怎么写。
“是容错,不是试错。”李明夷纠正了他的说法。
他抬眉看向谢望:“要试错,你还有一天的机会。当然,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可以提出来。”
在这个没有无影灯的年代,为了确保光线充足,李明夷将第二程手术定在了第二天早晨。
“你这人……”林慎刚闭上的嘴,忍不住地啧了一声。
他承认李明夷说的话很有道理,且从事后的角度看,是一向都有道理。
但也真的很欠揍。
谢望拿起那枚精致而锋利的手术刀,表情似乎并不因这近乎挑衅的话语而愤怒。
刀锋之中,清晰地映出一双黑沉的眼眸。
随着光线一掠而过,一种几乎已经陌生了的兴奋出现在他的瞳孔中。
“不,我赞成。”
既然谢望本人都没有异议,林慎也不便再替他伸张什么。简短的讨论之后,李明夷再次去查看了云娘的情况。
她的头已经被整个包起来,只露出微微有些浮肿的脸庞。脱去了浓妆的掩饰,那张与卢小妹有五分神似的脸,已经可以让李明夷确定她的身份。
“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边用听诊器检查着她的心肺,李明夷一边再次询问。
云娘的脸色还很苍白,但眼神很清醒:“头还有些痛,不过已经好多了。”
听筒里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声传来,这次不是撒谎,李明夷知道。
他揭下贴在对方胸口上的听头,以一个随和的姿态站在病床前:“刚才在台上,你说只有一二分痛,是真的吗?”
一般来说,他并不想刺激病人回忆术中知晓的过程,但眼下,他迫切地需要真实的数据,以准确地评价麻醉效果。
云娘虚弱地抬起眼眸,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却忽然轻轻笑起来。
“郎君觉得我之前在说谎?”
“不是吗?”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李明夷相信自己查体的判断。
“郎君是男子,所以不知道吧,生孩子是很痛的。”尽管这样说着,云娘的脸上仍挂着恬静的笑容。
“一想到在我肚子里呆了十个月的孩子就要出世,就忍不住忧心她会不会健康,能不能长大,若是有病该多痛。便是长大了,若是男孩,许要服兵役;是女孩,又将嫁人,分离那日又多痛。再想及某日我去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便替她心痛;可若她走在我前头……”
她忽而垂下眼眸,轻轻吸了口气,笑道:“我没有欺骗郎君,只是一点皮肉而已,怎么会算痛呢?”
李明夷哑然许久。
医学教育他,神经药物可以提高痛阈。
但这里的人告诉他,苦难也会。
“郎君你看。”
就在他哑然之际,云娘忽然惊喜地看向窗外。
李明夷随之转过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