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梧基本上没有吃过的东西,但谢梧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敢惹怒他分毫,道:“不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回去,她还没训完我。”
被拒绝了男人也没再说什么,上下打量着谢梧,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迸射出极力克制的猥琐的精光,道:“你父母真不是个东西,你也是真可怜啊,没事,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都在家。”
谢梧飞快回了家,身上的汗浸湿了刚刚的肥皂液,变得黏腻恶心。
这是十五岁的谢梧最平常的一天。
十六岁那天,因为学费被迫辍学的谢梧最终去找了吴叔,他约吴叔去自己家,中年男人立刻应允。
屋里很黑,谢梧进屋后把吴叔引到自己的房间。
黑暗中吴叔的声音都比往常急切了几分,但还是强装平静以免吓跑谢梧,他道:“怎么不开灯啊?”
“我屋没有窗帘,开灯外面的人就看见了。”谢梧委屈道。
吴叔当然知道,要不也不能顺利窥视这么长时间,他脱口而出:“啊,哥哥我忘了。”
此时烂醉如泥的父亲就在谢梧的屋内,并且没有一点意识。
吴叔进屋立刻就去解皮带,嘴上道:“乖乖,哥哥会很轻的,哥哥会疼你的。”
谢梧强忍着恶心和他说了几句话,让男人以为身下的人是他,便隐在黑暗中溜了出去。
屋内响起不可描述的声音之前,谢梧飞快跑到了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因为是冬天,路灯下没了蚊虫,实在是个好地方。他认真地填写着高中报名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得那么狰狞,吓到了路过的几个行人。
等谢梧和往常一样回家,他那栋楼已经挤满了人,和绵羊一样的邻居十年如一日地抻着脑袋,把凶杀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谢梧站在人群外围,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讲完了整个过程:卖废品回来的母亲撞见了父亲和吴叔的好事,失声尖叫惹恼了父亲。父亲推开吴叔时,吴叔的头撞到了一旁的铁柜子上,死了。母亲准备出门报警却被父亲按住,捅了几十刀死了。
很好,和他谢梧无关。
毕竟这些邻居看了这么多年的戏,也该给谢梧交点门票钱了。这点“钱”足够他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了。
终于,有人见谢梧来了,又好奇又居高临下地怜悯着“失魂落魄”的谢梧。
邻居的目光让谢梧见识到了书里的绵羊——绵羊被狼吃后,其余的绵羊不会逃命,而是会围拢过来,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吃。
谢梧最开始是不信又嗤之以鼻的,他不明白绵羊为什么这样,可当他看见这些人的时候,他恍然大悟。
人的好事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喜欢关注别人的事,而是因为他们空虚低贱,亟需找到一点别人比他们过得更不如意的证据,让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可怜别人,然后有勇气回去面对自己生活的一地鸡毛。
谢梧知道这群绵羊想看什么,便披上羊皮,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歇斯底里地痛哭着,直到母亲的尸体和父亲被不同的人带走。
果然,围观的绵羊们满足了,他们咂摸着嘴,反刍着今天的大事,慢悠悠地四散开来继续自己的生活。
完全没注意到今天的悲剧不是狼吃了羊,而是羊吃了羊。
那只狼披着羊皮混在他们中间,还得到了他们无限的包庇和怜悯。
谢梧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几个好事的邻居亲眼看见是他父亲杀的人,案子很快就结了。
谢梧因为成绩优异,被一个香港的土豪资助,改了名字的同时,他也不再受梏于他那个可怕的原生家庭。谢梧摇身一变,变成了高学历、高收入的社会精英。
他太久没接触以前的生活了,但骨子里的自卑和自厌让他慌了手脚,以至于昨天碰见王叔时,谢梧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只孤狼,可以随时咬死一只绵羊。
摆脱不了的事实瞬间束缚住谢梧的光鲜,他当时满脑子只有逃跑的念头,但只要一逃,就坐实了王叔话。
现在的一切都会被溅上过往的泥污,狼群里的所有狼就知道他以前竟然弱到要披着羊皮生活,他们会唾弃他、鄙夷他,他就只能披回羊皮回到那个让他恶心的绵羊群里。
他不想那样!
他不想那样!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扔进原先的那个地方!
好在唐镜堂替紧紧握住了他微颤的手,口袋里的手不热,却足以让谢梧觉得很暖。
一瞬间谢梧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了狼王,他只想跟着唐镜堂,其余什么都不管。
可是唐镜堂已经离开了八个小时了,那些让他作呕的回忆翻天覆地涌来,想把他拖入深渊,谢梧抱着浑身发抖的自己,坐在玄关口,一夜未眠。
桌子上的炸串早都凉透,酥脆的面衣也被包装袋上的露水打湿,变得软塌。馄饨更是坨成了一碗浆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光照进暗处,谢梧被刺得眯起了眼,可他感觉自己要是有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可先进来的不是唐镜堂,而是两个黑衣保镖,谢梧的眼神又暗了下去,立即防备起来。
保镖扛着床垫进来,看见有人愣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他们处变不惊,把床垫和东西放下便离开了。
唐镜堂这才进来,她看见坐在玄关的谢梧后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蹲下,心疼地摸了摸谢梧的脸,道:“怎么在这坐着?你昨天没睡吗?今天没上班也没吃饭吗?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