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张非顺手揉了揉钟错头上的短毛,细细的黑毛擦过手指的感觉异常好,还想再占点便宜的时候不小心失手,被钟错一口叨住了手指。他倒是没咬,只是威胁意味很浓地看着张非,咧开嘴露出一排森森獠牙。
“摸一下又不会秃……”张非悻悻地把手指头抽了回来。
扞卫了自己主权的钟错哼了声,把头转回舞台的方向。
演讲开始之后惯例的是领导先发言,校长上去做了个简短的讲话,感谢了一下归先生拨冗前来之后就换成教务主任,他老人家倒是没客气,一张口就是滔滔不绝,从这次演讲发散到最近某些同学太过浮躁,居然沉迷不良读物,学生的天职是学习,不要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bb说个没完。
张非上学时就最烦领导讲话,这会儿当了老师也没好多少,仗着人在最后一排别人看不见,他干脆把椅背放倒半躺了下来,钟错趴在他胸口,眼睛也是半开半闭,一人一狗眼见就要被送进梦乡的时候,意犹未尽的教务主任终于放弃了麦克风,把位置让给了正主。
主角登场果然不同凡响,上边刚一亮嗓子,大礼堂里就多了不少兴奋地低语。归先生也不以为忤,而是沉默下来,安静地等待着大礼堂重归寂静。等到最后一个私下说话的人也不好意思地闭上嘴,他才笑着开口:“多谢大家的欢迎,只是下一次,我希望你们能用掌声。”
此言一出,大礼堂里很快便响起如雷的掌声。待到掌声停止,归先生的演讲才正式开始。
他有个好嗓子,温柔又有磁性,故事讲得娓娓动听。可惜张非却不怎么捧场,虽说觉得别人演讲他睡觉很不礼貌,可还是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
稍微挣扎了一下,却拗不过周公的召唤。张非终于闭了眼,慢慢沉入梦乡。
……张非站在一团茫茫的白色中,混乱的大脑辨不清方向。他晃了晃头,朝四周看了看,终于找到一个背影。
那背影看上去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张非仔细想了想,才从记忆中揪出他的身份。
那不是钟错成年的样子么?
“小飞?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他的召唤,钟错转过了身,那张让张非印象深刻的脸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却是皱着眉的。
“怎么变身了?你不是说要尽量节约每天的五分钟的么?”
“我已经长大了,爸爸。”
青年的鬼王平视着眼前的人,淡淡道。
“长……大了?”不对啊,刚才不还是……
好像塞了一团棉花的大脑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张非只能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的人,想了半天,他道:“长大了……那你还在这儿干吗?”
他不是一直想回阴间的么……
听到他这句话,鬼王的脸上露出了有点失落的表情——只是这表情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张非的手,两人双手交叠时传来的温度让张非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儿,他判断出这种动作完全不像是钟错会做出来的——这小子傻了?
握着张非的手,鬼王郑重地注视着他,开口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张非。”
他的手握得很紧,仿佛生怕张非逃走。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他,目光中竟带有几分灼人的热度……
那眼神,好像恨不得要看穿他这一身皮囊,直接看到灵魂。
“什么事?”他古怪的态度让张非觉得有些不妙,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不妙在哪儿,那边已经开口了——
“地府资金周转不灵,你的五百万,没有了。”
……
……
那一刻,天!崩!地!裂!
“我的钱!”伴着惨叫,张非砰的一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这绝对是张非有生以来做得最惨烈的一个梦。
更为惨烈的是,叫出来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家里的床上,而是在坐满了领导、同事、学生的大礼堂里!
虚汗瞬间被冷汗取代,张非僵着脸环顾四周,眼前已经浮现了教务主任那写满“这个月的奖金你别想要了”的脸……
可很快,他便注意到大礼堂本身就不对劲。理应灯火通明的大礼堂此时竟把灯都关上了,若不是身后大门里透出些月光,他甚至看不到四周的情况。
饶是如此,他也只能看清最后几排,再往前就是一片漆黑,黑得人心里发虚。
难道演讲结束他们回去了?把我忘在了这儿?这种天真的想法很快便被证明了错误,他前面几排还坐满了学生,只是这些学生现在都睡得东倒西歪,没有一个醒着的。
伸手晃了晃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却半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嘴唇微张眼睛紧闭,睡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他那群同事或许会为了开玩笑把他一个人扔在礼堂里,却决不会放任学生睡在这儿……打开手机充当照明,张非往前走了几排,越走,他的心就越凉。
两边的座位上,全是睡着的学生!
他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睡着的教务主任和校长,默念三声“我是为了做实验”之后,张非一把捞起教务主任的领子,啪啪啪在他脸上抽了三个耳光。
虽说他刻意放轻了力道,教务主任脸上仍然鼓出两个巴掌印。可就算这样,教务主任依旧睡得天塌不惊,完全没有暴跳如雷着跳起来扣张非工资的意思。
若是在平时,张非可能还会再玩点别的,可现在……他却宁可听到“扣你工资”了。
看了看周围熟睡的人,张非只觉得满心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