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只能松开手,由她去。
一群人远远缀在王太后的身后,望着她推动轮椅的背影。幸好王太后手腕上还有几分力气,虽行走得有些踉跄,但还是一步步走出了寝殿。
长信宫中夏日荫浓,花柳繁密,处处是她见惯十几年的风景。但是,自从她不良于行后,日日被迫卧在榻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连看一眼这些风景,都成了一种奢望。
唯有江陵月的到来,让她每天拥有了一阵自由行走的时光。王太后静静地想着。
忽地,她眼前又浮现了一个清秀又稳重的人影。
义妁。
也不知义妁出宫之后,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江陵月已经出宫当起了朝官,她却只能匆匆出宫,实在是……
王太后沉沉地叹气。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江陵月是不一样的。
倘若她此刻能和卫子夫心意相通,会发现她们的心思竟然如出一辙。谁都能看得出来江陵月的与众不同之处。
她的来历如此神秘,层出不穷的手段出人意料,性情也甚是机敏。除此之外,却时不时冒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天真。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她这样矛盾的人呢?
王太后想着,惟愿自己能活得更久一些。也好看看,江陵月身上到底是怎么个不同法,又会把大汉带领向何方罢。
江陵月睁眼闭眼,再睁开眼,总算确定了这不是梦。
好耶!
她通过答辩了!
准确来说不是答辩,而是刘彻作为大冤种(划掉)天使投资人肯给她的商业计划书融资了!昨天她离开了廷议之后,就吩咐婢女不要打扰她,自己躲在院子里补了漫长的一觉。
前世她每一回参加学术会议都要这么做。甚至寄掉穿
来西汉的那一次,都是在睡梦中挂掉的。现在换了身体,这个习惯也莫名其妙地保留了下来。
“女医,您终于醒了。”一旁婢女听到了床榻上的动静,忙道:“二郎已经在前院等您许久了。”
"。。…阿光?"
“正是。您可要去前院见他?若是您还想休息一会儿,奴就回绝了他,让他改日再来。”江陵月垂死病中惊坐起:"当然要见!"
当她穿衣洗漱好后,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而前院跪坐的少年正呷着蜜水,面上没有一丝不耐。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冲江陵月笑道:“陵月。”
“我睡过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里,是我来得太早了。”
霍光来长安已经两月有余。两个月的时间把他改造得像长安土生土长的贵族小郎君,无论是礼节还是为人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看他彬彬有礼的姿态,江陵月忍不住反思起自己——哎,她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一边吐槽,她一边坐了下来:“阿光找我有什么事?”
霍光放下了玉杯,面上倏然浮现一丝古怪:“堂邑大长公主府上派人来,指名道姓要见陵月你。"
江陵月:“啊?”
不会又要把她掳走去哪儿吧?
霍光摇了摇头,否定了她没说口的猜想:“这里是骠骑将军府,大长公主上回刚被陛下罚过,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行事。"
对哦。
这里是骠骑将军府。
“骠骑将军”四个字给了江陵月无穷的底气:“那我们就去见见她想干什么?”
“可。”
杵在骠骑将军府门口的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他正漫无目的张望着,忽见一个气度不凡、落落清华的女子迈出正门,便问道:“你就是江女医?”
语气居然还挺和煦。
江陵月歪头道:“我是,不知大长公主她有何贵干?”"非是大长公主,是她家的女郎。这是她写给你的信。"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江陵月,又指了指身后:“这些是她留给你的东西。”大长公主的女郎?
江陵月心底猛地一个咯噔,她不顾霍光在场连忙把信掀开。只见添头赫然是三个小篆字——陈阿娇。
江陵月一目十行扫过,越看面色越古怪了起来。
信写得很长,但可以概括成两件事。
第一,陈阿娇对江陵月当初画饼一起开牙具店,到头来却把她鸽掉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第二,箱子里的东西原来是她为开店准备的,现在都送给江陵月,作为她入朝为官和贺礼,和医校的启动资金。
江陵月上前掀开一个箱子,立刻被里面闪闪发光的金色刺瞎了眼。身后的霍光失声道:"这……"
他又望向了一连串的箱子:“莫非这些里面也都是黄金不成?”多半是了,以陈阿娇的性子。
江陵月面无表情:“咱们想办法把它们抬进去吧。”
每当她自以为对这个时代贵族的富有有所了解的时候,事实都会告诉她——你实在想得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