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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街巷两侧的店铺很早就开张了，来往的货拉车车轱辘碾过青石砖路面，吱吱呀呀的响动。

一辆辆的推推搡搡着到各店铺送货，店铺伙计们也是忙碌着挑担货物，进进出出的汉子们汗流涔涔不时就掠起肩上的汗巾揩一把脸。

用牛车拉着豆腐的黄老头是茶陵酒楼的老主顾，豆腐品质那是没话说。

端一墩豆腐的汉子凑近还冒热气的白巾深吸一口，又咧嘴笑呵呵的冲黄老头招呼：“老黄，你这豆腐香嘞！”

倚坐在拉车前抽着旱烟的老头吧唧了下嘴吐出一口白烟，笑眯眯的回复：“赏光啰，赏光啰”

整条街巷都熙攘着热闹，沈语莲是五更天就醒了的，她洗漱后就是挑开竹帘子，坐上窗前的木榻，半倚着身思索着之后的安排。

刚沐洗完的女人迎着朦胧的晨光，珠白的肌肤盈盈着象牙玉的光泽，水光潋滟的美眸游离着顾盼，纤婉的素手柔荑半撑着下颌，嫣红的樱唇轻润着柔光引人遐想，冰肌玉骨，琪花瑶草，应不像世间的绝色。

沈语莲身上还是柳筠嚅的青衫，思索间那娇比芙蓉的美人却是悠一叹气。

她知晓柳筠嚅心中现在应是有一份好感，但那份好感还不到能让表面温雅实则冷情的男人亲口留下她的程度，至于林玥的话，那小姑娘更不可能想让她留下。

轻柔有丝丝凉意的微风徐徐，掠夺半开的格窗撩起女子几缕青丝，“扣扣”，轻的敲门声。

女子微微直身回头，门外的声音稍顿了一下，才传来男子温和的清音：“。。。莲。。。沈姑娘，起身了吗？”

沈语莲缓缓从木榻下来，轻的用缎花鞋尖踏上地面再支着身子到地面，这倒不是她有意做作，而是她现在生命值是负三十九点，只允许轻慢的行动。

女人的动作很轻细缓慢，门外的男子也是很有耐心的等候着，过一时，有些窸窣的响动，不过很快又是宁静。

沈语莲推了门，门外正是柳筠嚅与林玥两人，她了然方才应是林玥刚来的声响，女人向二人欠了身，又施施然的起身莞尔：“有劳两位公子费心了。”

笑颜明馨清雅，女子又天姿国色，不少来往楼阁间的住客纷纷不由的驻了足。

柳筠嚅微动了些步子，温和的笑着请示两人移步楼下。

柳筠嚅与林玥走的快些就并排在前方，沈语莲一人也便不急温温吞吞的下楼，她想着一会儿是要赌一赌了。

店小二忙碌的招呼着刚起来下楼的客人，清早时客馆的主要客源就是这些人，一楼间饭菜隐隐飘香，是稍寡淡的粥米味倒是让人在清晨中怡然了几分，几个跑堂的也是利落机灵的添茶倒水，忙的团团转。

有一桌围了几个古铜肤色的粗犷大汉，紧实的肌肉渗着隐隐的紫色，清早就捧着瓦罐吃酒，酒水未尽又是豪爽的呦喝着：“丘二，来酒！”

这些汉子一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额上又都系着暗褐的绢巾，衣着打扮各不同些却从行举作派中能看出他们相似的可怕，分明是一处教出来的，在清早时候又都这样放纵的饮酒，定不是什么劳力，柳筠嚅暗中留意。

林玥昨夜是不大好休息的，今早又是早起，只得埋头多吃着补充体力。

沈语莲用瓷汤匙搅了搅米粥没什么心思吃饭只是浅尝辄止，她眸光掠过也是各有心思的两人，浅浅勾笑，是时候了。

女人轻的停了手中的动作，临近些的几桌食客也是兀的停了手，反应过来这才不好意思的惊觉，他们方才怎么一直瞧着人家女子，沈语莲没有在意他们，女人浅浅的敛下眼睫开口：“近些日子，劳烦二位公子照顾了，既已到山下，莲儿也不愿再给公子们添麻烦，多谢二位公子招待了。”

正埋头喝着粥的俊俏少年一顿，抬头间也是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林玥本以为这女人一定是会黏着他们，不想女人却这般说辞，她不免眨巴眨巴眼，侠客公子扮相的少年呆愣的舔了唇角的米粒，也是别有一种憨痴的少年风流。

难道这女人没她想的那般心思不纯？

正无话的柳筠嚅不免一怔，他眼眸暗的下拢，却停留不过半瞬无人察觉。

他侧头浅笑着温言，一如和煦的春风：“沈姑娘不必多礼，我们也是凑巧同行，称不上照顾，只是不知沈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

果然如此。。。沈语莲笑意更甚，女子明媚的轻笑，流转的眸光中是希冀的期盼：“丫鬟也好，秀女也罢，莲儿总能有生路的。”

柳筠嚅礼貌得微笑点头，温文清澈，也是颇有关照女子意思的开口：“在下与林兄还会暂歇几日，沈姑娘在未谋得出路前，若不嫌弃，不若先与我们一道在客馆住下，也好照应。”

一旁林玥也是同意的点点头，毕竟只是未开经脉的寻常女流之辈，照顾她些倒没什么，反正马上就是分道扬镳了。

如此想着，林玥心头小姑娘家的芥蒂也是弱了不少，她才是会一直在柳大哥身边的人，柳大哥果然也只是好心帮扶。

沈语莲眉眼间欣喜，水滟的眸光也勾人的明媚，鲜眉亮眼，花颜楚楚，女子感激的应声：“多谢柳哥哥关照。”

美人唇角勾笑动人心魄的艳丽，她心头也是暗暗浅笑，确实和她料想的一样，只有好听的客套话，这男主真是不好勾搭。

柳筠嚅温和的应了声，散乱无焦的黑眸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至于他到底作何想法，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暗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玉竹，颀长的手指摸搓着青软玉材质的竹竿，一点点用力直到指尖惨白。。。

饭后，柳筠嚅与林玥一同去探问情报，这地方瘴气笼城，风俗奇怪，再加上早上柳筠嚅观察到那几位外乡汉子的离奇举动，两人交流下来觉得这郡城确实不简单。

他们一路走访探问，也是觉这里的人总是对他们打马虎眼，两人相视一眼，果然隐瞒着什么。

晌午时，柳筠嚅走进一家人多的酒肆，坐下招呼斗户上了一些酒菜，他自然不是闲情逸致来吃酒的，他选了中央偏南一点的位子，方便偷听也不易被觉。

“嘿咻，那醉花楼的鸢娘嘿嘿，那个屁股。。。嗝。。。”一个醉醺醺的红脸年轻汉子流着哈喇子兴冲冲的给桌上几人低语，其余几人有醉了酒艳羡着白日梦的，也有打趣调侃的。

只一个看着稳重些的中年汉子笑着摇头说他：“多留些银两给你婆姨去。”那年轻汉子当然满脸不情愿听的样子，摆摆手。

中年汉子豪饮一口酒，又是微伏了头凑近这群年轻人，笑呵呵低声：“外头的这娘那娘的，早晚掏了你钱还要你命。”说罢，一桌人又是哄笑，推推搡搡起那红脸汉子。

其余几桌也是有的没的开浑腔拉家常，就在柳筠嚅无奈着以为没什么收获时，先前的中年汉子有些醉了酒，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颇有几分怒怨的撒气：“他娘的，真是操蛋，东边的府邸上又死了个丫鬟。。。”

一提到这种事，桌上的几个年轻人不免噤了声，面面相觑，正要拦着些那大汉，不料他是一甩酒罐：“妈的，你们说，咱们供奉的还不够吗？”

几个年轻人大惊，忙拉了汉子：“李哥，你醉了，咱们吃菜，吃菜。”那中年汉子也是反应过来什么叹了口气，又灌了口酒，骂骂咧咧低语着吃菜。

柳筠嚅端起酒盅，微眠了些许酒水，供奉？难道和赵家庄一样供奉幼童少女？他放下酒盅，低眼看那酒杯中一层层水纹，略作沉思，每家每户都有点酥油烛，确实是供奉小鬼的样子。

但…如果只是小鬼的话应不至于害死人，而且城中瘴气中也并无魈羿的气息，他幽幽思索着转了转桌上酒杯，酒水在杯口翻涌的晃荡着却没有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