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黎滚动了一下喉结,耳根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抹红。
磨蹭了好半晌,云瑾才终于退回角落,装作愧意十足实则没有半点愧意的样子向他道歉:“对不起。”
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谢扶黎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调整好乱成一团的心绪,又见少女低眉顺眼的无辜模样,心里反而多了几分歉意,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关你的事。”
然后,他的语气凉了几分:“怎么回事?”
他是在问车夫。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公子,车轮被石头绊了一下。”
一到下雪天,皇城的街道便每天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洒扫。
但因为雪下得实在太大,中午才刚扫干净的地又被白雪给覆盖了,连带着一同覆盖的,还有挡路的石头子。
谢扶黎知道这不是车夫的错,只是提醒他多加注意。
桌案上,油纸包裹的桂花糕还剩下一半。
云瑾用红绳将它拴好,怀揣进袖子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确保不会掉出来。
就像贪吃的松鼠囤积过冬的粮食一样。
谢扶黎不由得失笑:“不饿了?”
云瑾道:“不了,已经摸够了。”
手感可真好。
也算是小小地弥补了一把上辈子没吃过洁身自好的谢首辅豆腐的遗憾了。
谢扶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云瑾“啊”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已经吃饱了。”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
马车在快驶入城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皇宫内不得驾车撵,赴宴的人都必须攀上高高的白玉台阶,走进坤宁殿。
云瑾掀开窗帘子,外面的冷风一股脑全都灌了进来。
再次回到这个令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她的心里掀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波澜。
但如投石掷湖,很快就平复下去了。
她曾在这座牢笼般的青瓦朱墙里蹉跎了半生,如今重头来过,竟没了昔日野心勃勃的心境,只剩下心如止水的平静。
这辈子,但愿自己永在宫墙之外,不为笼中之鸟,只为自己而活。
天色已经快黑了。
车夫搬了马凳,谢扶黎先从马车里下来,然后向钻出车帘子的少女伸出手。
因为是在皇宫,云瑾没敢放肆,隔着衣服布料,规规矩矩地把手搭在男人的腕臂上,提着裙摆小心落地。
二人先后走向了坤宁殿。
而这一幕,刚好落入了不远处的某人眼中,觉得有点扎眼。
陆景瑜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宫人,眉头不悦地蹙了一下——
上次都被那个小白脸气得吐血了,这次居然还巴巴地贴上去,她是挨打不记疼吗?
“我说,你眼睛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像什么话?”
肘边忽然多了个穿浅云蓝袍的年轻男子,墨发竖以玉冠,大冷天的手里还摇着一把雪白的羽扇,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揶揄道。
陆景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林鹤卿不以为意,好心提醒道:“可别怪兄弟我没告诉你,那姑娘是相国府的二千金。李相国可不是太子党的人,就算你真对她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最好收起来。”
陆景瑜:“……”
他盯着远处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忽然道:“我听说,后宫新封的贤妃是相国府三千金的姨母,那位李三小姐的母亲,以前是李相国的外室?”
“是有这回事。”林鹤卿纳闷道:“不过这跟今晚的宫宴有关系吗?”
少年眉宇舒展,薄唇微微勾了勾:“怎么没有?”
今晚,可有好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