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会生气’呢?葛妙觉出她话中的歧义。
来不及抓了,凌荇是整间房间里最快乐跳脱的存在。她坐到殷莲的怀里,脑袋靠到殷莲的肩上,一手环住殷莲的腰,用甜腻腻的语气撒娇:“她不带我来,我也能找到你。傻殷莲,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殷莲翻了个身,在葛妙还没有能眨完眼睛的功夫就把凌荇按到自己的身下,一只手把凌荇的双手举过头顶,一齐按住了。对着咯咯笑起来的凌荇,殷莲说:“不要试着偷我的枪。”
凌荇笑得更大声:“哎呀呀,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呢。两年没有见,你还是那么厉害。”
殷莲松开了凌荇,站起来向葛妙伸手:“麻烦葛护士把我的药给我,我这就走。”
初春的天气,审讯室里却比腊月还要冷。葛妙拢了拢自己的外套,颤声说:“凌荇来我们家看了一圈,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看见殷莲,她,她就走了。”
卜甜问:“你很冷吗?”
葛妙拢着外套的手捏紧了一些,她使劲点头:“恩,恩,非常,非常冷。”
卜甜和江寄林一同转动脑袋,审讯室被她们看过一遍后,江寄林说:“可是我们没有开空调啊。葛妙,你到底是冷,还是因为说了谎话而心虚?”
葛妙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打湿了。
她试着把自己蜷缩起来,可人到底是坐在椅子上的,葛妙最终也只是弯了腰,说:“我没有,没有说谎。江副队长,卜警官,我从小到大……从小到大都是守法公民,我从来没有见过,进过警察局……我,我真的不知道凌荇是逃犯,我,我……”
卜甜从桌子上抽出一张餐巾纸递到了葛妙的手上。
递过餐巾纸,卜甜翻开自己面前的档案。白纸黑字仍然没有说谎:葛妙出生普通,长相普通,成绩普通,连工作都很普通。她就是一个普通到放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女孩。
一个完全的普通人。卜甜心想,她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在于普通的听从了普通的安排,负责了一间她认为普通的病房。
这一次后知后觉见到了杀人犯,又进了警察局,恐怕真的就是她普通一生中最不普通的时刻。
难怪她会这么害怕。
接过餐巾纸的葛妙本能又胡乱地去擦脸,看见餐巾纸湿了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哭了。
钻石(上)
“哎哟,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给你们添麻烦了。”
葛妙迎着正午的大太阳光走出警局,浑身肌肉在这一刻全部松弛。她被妈妈张丽搀住一只手,背对着江寄林和卜甜看太阳。
妈妈还在给江寄林和卜甜道歉,又戳着葛妙的脑袋骂她不省心。
江寄林安抚张丽,说只是例行问话,是他们给葛妙添麻烦了。
“您哪里的话呀。”张丽弯着腰,捧着笑。她的一辈子与葛妙,与世上绝大多数人相似,按部就班的生活。因为杀人犯进入警察局,在今天之前她都觉得只是在电视剧上会看见的桥段,“都是她脑子不清醒,乱来。妙妙,还不快给警察同志道个歉?”
葛妙的手被重重一捏,疼的差点没有当场叫出声来。
江寄林摆摆手:“不用。阿姨,我们现在已经问清楚情况了。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们这边会派两个警察去您家看几天,以防万一。”
张丽弯腰点头:“好的好的,麻烦了,麻烦了。”
葛妙的肩膀挨了张丽一记巴掌,她慢吞吞地回头,用被阳光晃的干疼的眼睛对着眼前黑黑红红的光斑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母女二人搀扶着离开了。葛妙贴着张丽的胳膊,回答妈妈责备的时候还带着些不耐烦和不经意的撒娇。
卜甜的目光一直跟随到母女二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直到江寄林提醒她回去继续工作,卜甜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回办公室的路上,卜甜问:“师傅,您真的觉得葛妙是完全无辜的吗?”
江寄林的脚步放慢了一些,等待在他身后的卜甜赶上来和他并肩之后,他才回答卜甜的问题:“暂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葛妙和她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对于葛妙,我们还是以‘宁纵勿枉’的原则来处理。”
“是。”
卜甜推开刑侦组办公室的大门,今天大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嘈杂,每个人都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最近‘831’案子的重启和凌荇的案子,让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们队长也连着好几天去向局长汇报,保证尽量降低凶杀案对群众的影响,尽快把凶手抓捕归案。
急促的脚步从卜甜的右后方传来,卜甜下意识让了让,那脚步声的主人却在她身边停下了。
“卜甜姐,我们按照江副队的意思走访了潘薛从前的人际关系。”卜甜和江寄林的脚步一齐停下来,两人同时转动脚步,面向前来汇报的同事。
那同事说:“潘薛的前妻夏金花已经带着儿子改嫁,事发前就和潘薛断了联系。根据其他认识潘薛的人说,潘薛是一个比较抠门的人,他为了节省成本,便利店不雇店员,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看店。”
江寄林问:“他和凌荇的关系你们查到了吗?”
同事对江寄林点头:“当时潘薛的便利店总是会进一款叫做‘钻石糖’的糖果,他经常送凌荇这种糖,凌荇也常会让人带她去潘薛的店里买这种糖。”
江寄林皱眉:“买糖?”
“是的。那边住的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凌荇,不过她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喊她‘钻石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