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仿若集市。
除了大唐本地人外,更有高鼻深目身着亚麻服饰的大秦人,浑身如黑炭牙齿赛白雪的昆仑奴,个头矮小神色彪悍的扶桑人……还有众多叫不出名目,身着各种奇装异服地番邦人。
然而,这么多不同人种,不同语言,不同宗教的人,却都能在此和谐相处,各取所需。甚至在当地众多“舌人”的帮助下,与他人交流无碍。
饶是崔耕两世为人,见到这副胜景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驻足叹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港!”
“不,不,不,这位上国将军,你说错了。”
旁边一个身着白袍的金发蕃人正巧路过,忽然停下了脚步,操着极为流利的唐言纠正道:“我承认这个港口很大,很繁华,但是在遥远的西方,我的祖国,有一座港口比之丝毫不差。这个港口的名字叫做亚历山大港。”
崔耕虽然之前没听人说起过亚历山大港,但在那场大梦中,却对此港知之能详。
他淡然一笑,反唇相讥道:“一千年以前建立的亚历山大港,的确可称伟大,它也的确曾是世界第一大港。不过可惜了,此港屡遭战火,如今已经大不如前。现在要说能与我泉州港比肩,着实勉强。”
那蕃人脸色骤然一变,道:“亚历山大港和此地相隔何止万里?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认识我的族人?”
崔耕嘿嘿一笑,傲然道:“我们唐人就是这么屌!不出门全知天下事,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番邦人,我大唐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你还是不要少见多怪为好。”
又微微一扬了扬下巴,道:“本官还有军务在身,这就不跟你闲聊了,告辞!”
崔耕装完逼就跑,功夫不大,就跟上了郭恪的队伍。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泉州折冲都尉府就在眼前了。
崔耕曾经听沈拓介绍过,此地的府兵早已被调走,唯有几个杂役在维持府邸的正常运转,会有一个姓林的兵曹吏负责与他们交接这座府邸。
当即,走上前来,吩咐那看门的老卒道:“快去报予家林大人得知,就说……”
话刚说到这,就有一身着锦衣,腰悬白玉佩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高呼道:“来了!来了!”
不待崔耕看清来人,便见着这年轻人奔至郭恪面前,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郭都尉!卑职林闯,忝为泉州折冲府兵曹吏。眼下是由卑职率编外役卒三十人,留守折冲府。今日正式与郭都尉交接泉州港驻防。”
崔耕:“……”
郭恪与几个府兵站在一起,盔甲并不鲜明,微微一愣,道:“你认得本官?”
“郭都尉,你忘啦?”林闯自个就站起来了,颇为兴奋的比划着:“咱们俩之前见过啊!就是在我姐夫的家宴里面,那天就九月初七。我主动给你敬酒,你一饮而尽,还夸我朝气蓬勃前途无量呢!”
见郭恪还是面露疑惑之色,林闯又着急地提醒道:“我姐夫,就是刺史府的录事参军,沈拓。”
“原来是你!!!”郭恪和崔耕异口同声地说道。
崔耕看清林闯面貌之后终于想起是谁了,难怪看着这小子点面熟。
他不就是沈拓的小舅子林三郎吗?
想当初假酒案中,这小子掺了一脚,要不是邀天之幸,方铭送了匿名信,让宋根海误把他当成了冒认官亲的小贼,自已恐怕得吃一个大亏。
奶奶的,怎么一段时日不见,他也入仕了?这还真是上头有人好做官啊!
前些日子还是富家公子哥儿,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泉州折冲都尉府的兵曹吏。
这兵曹吏在军府中看似权位不重,却是实打实的九品文林郎啊!正儿八经的大唐公务员序列。
崔耕围着林三郎身边转了个圈,乐道:“呦嗬,这不是林三郎吗?这还真是土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原来是你……”
林三郎也终于看清,并想起来,眼前这位新来的崔长史竟然也是“老熟人”。
第115章林闯有意思
自打仙潭村假酒案出事后,林三郎对崔耕也多番打听和了解过。
他出身泉州府豪族林氏,虽非林家长子继承人,却见多识广,眼界不俗。
再者,林三郎还有个录事参军的姐夫,泉州官场上的逸事秘辛,还是时常听到的。
一经了解和打听下,他发现这个崔二郎可不得了!
崔二郎原先不过是一个败家子,为追求剑舞大家公孙幼娘,把家业祸祸了个不轻。破屋更遭连夜雨,又赶上三娘与家贼勾结,把家中仅存的一点祖产全部据为已有了。
按说,一般人到遇到这种事儿,就再难有出头之日了吧?
可这崔二郎不同,短短几个月内,就弄出了木兰春酒,重振家业。非但如此,他还不知怎么打通了县丞董彦在长安的门路,让木兰春酒成了御用贡酒。自已也否极泰来,居然由商入仕当上了清源县的县尉。
这还没完!
紧跟着,清源县和莆田县合并为武荣县,崔耕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连跳数级,当上了从七品的折冲府长史,几乎可与自已姐夫比肩了。
短短时间,两易其职,简直就是泉州官场上冉冉兴起的一颗新星!
“像崔二郎这种境遇,要么是有过人的手段,要么是有过人的运势,更可能的是,二者兼而有之。如此人物,只可为友不可为敌啊!”
自已的父亲,泉州林氏的家主的点评之语言犹在耳,乍一认出崔耕来,林闯还真有些心慌气短。
当然了,恨意是没有的。毕竟当初是他主动招惹崔耕,而不是崔耕找他的麻烦。虽说最后了吃点苦头,但那也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跟崔耕完全无关。
林闯干笑一声,抱拳拱手道:“原来是崔长史当面。呃……当初在仙潭村那档子事儿,是林某人的不对,多有冒犯还望海涵。今天晚上不如由我做东,在望海楼摆上一桌,正式给崔长史赔个不是。”
时过境迁,崔耕当初对林三郎那点意见,其实早就所剩无几。如今见着林闯这个傲娇的富二代竟这般知情识趣,也是大出所料,心中最后一点芥蒂也就完全消散了。
他大度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这么点破事儿还赔不是?不是骂我崔二郎小肚鸡肠吗?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谁也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