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没事吧?”
苏元意强忍着腰后的痛,摇了摇头,“我没事。”
萧闲的脸全白了,额上满是汗水,他的脊背上正压着一块沉重巨大的木板,他的伤显然比她重得多。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嗖”得一声击碎萧闲束发的玉冠死死得定在离他们一寸远的木板上。
“萧世子,我等今日只为私怨,看在萧家满门忠烈的份上,我等兄弟不伤您,您可自行离去!可狗贼奸相的女儿今日必须死!”
苏元意抬眸看去,只见从林间走出几位身高八尺,赤面黑胡的大汉,皆身着短衫,腰垮短弓长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得瞪着她,恨不能将她剁之而后快!
萧闲将她护在怀里,脸上的神色是出人意料的坚毅,“她是我娘子,我箫某人再不济,也不会做出抛妻逃命的事!你们若要杀,就先杀我!”
这番话说得刚烈,可苏元意却感受到他搂着她的手在颤抖,他……也在怕。
可……怕,还是把她护在了身后。
“早闻萧世子纨绔,却没想到也是个血气的人,当真是不坠萧家威名!”为首的男子将弓拉成满月,箭端直指萧闲的心脏。
“萧世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杀。”
萧闲将苏元意护在身后,问:“冤家宜解不宜结,苏庚明已死,他无论做了何事,也不该算在我夫人的头上,你们今日若杀了我们,萧家亦不会放过你们,何苦为了一个死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萧闲一面与歹人们侃侃而谈,一面悄悄在苏元意的手心里写了一个“跑”字。
可苏元意怎会在这时丢下萧闲跑?
先不说她跑不跑得掉,若她跑了,而萧闲死了。
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再大度,也定会对她心生怨言。
那时她又如何照顾痴傻的弟弟,接流放寒州的母亲回家?
苏元意这段时日通过与萧家人的接触,知晓萧家人心软忠厚,是再良善不过的人家,若她今日与萧闲共死,萧家人定会替她照拂弟弟与母亲。
“诸位今日若愿放过我与娘子,我萧某人愿出千两金万两银,诸位也都是好汉,何苦自寻死路呢?”
萧闲说完见苏元意还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不由急了,“娘子,你快走!”
苏元意上前一步与他并排而站,握住他的手说,“他们是为我而来,我如何走得?”
“娘子!”
苏元意微微一笑,轻声说:“你萧闲是有血性的郎君,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苏家已有百十口的人头落地,今日我赴死,也算与亲人在地下团圆了。”
“萧闲,你走吧,你今日护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萧闲刚刚的话并非全然无用,他们中有一人颇有几分动摇,低声问:“老大,他是萧家唯一的独苗,若今日杀了他,后患无穷……我们要不……?”
“住口!”持弓的大汉眼睛更红了,额上青筋暴起,喝道,“你们这些自诩上等的家伙总以为金银就能解决任何问题!千金万银又如何?!能换得回我亲人的命吗?!换得回吗?就因那奸相通敌叛国,害我全家死于奸相之手,她无辜?!不该算在她头上,那我三岁的女儿难道不无辜吗?!凭什么我的女儿已化为白骨,她却还能穿金戴银,高床软枕?!我今日必报此仇!”
大汉话落,搭在弦上的箭骤然离弦奔驰如电地朝苏元意的心脏射来,萧闲一把推开苏元意,护在她身前,那箭嗖得一声穿透他的血肉。
苏元意只见萧闲胸前的衣襟顿时红了一片,他的脚步晃了晃,而后就无力地向后倒去。
“萧闲!”苏元意大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后倒的身子,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拽不住他,反而跟着他一起倒下了。
“这一箭就到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另一箭就要射中苏元意,丛林中忽而又射出一箭,精准地打中他射来的冷箭,紧接着就是威震四海的喊杀声。
有人来了。
得救了。
苏元意脱力的跪倒在萧闲面前,红着眼看着他身上足以致命的箭伤。
萧闲啊萧闲,你为何这么傻?
你当真爱我至此吗?
我身上很疼,但我很高兴。
贼人们很快被萧家的护卫们一一拿下,萧闲身上中了一箭,情况危急,一位经验老道的护卫忙先为萧闲止住了血,而后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抬上车。
车内,苏元意眼眶红红的望着昏迷不醒的萧闲,那一箭对准的分明是她,他只要不动就可以避开,明明自己都怕得发抖,却还是冲到她面前护住了她。
真傻啊。
人人都说我是罪臣之女,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也唯有你会这样傻傻的护住我了。
马车刚在定国公府门前停下,一直在府门候着的下人们连忙把人抬进屋,提前请入府的太医们也连忙进屋替萧闲诊治外伤。
刺杀他们的贼人已被关在府中的柴房,在被扭送至官府之前,苏元意去见了他们一面。
“是谁派你们来杀我?”
他们中为首的壮汉大骂道:“杀你还用别人指使?!苏庚明害死我全家!我杀你是为报仇!”
苏元意问:“你说是我爹害死了你全家,那我问你,我爹他究竟对你家做了什么?”
壮汉不肯说了,只是叫嚣着都是苏庚明的错。
苏元意皱了皱眉,其中有一个人说话了。
“我家在通州宛郡境内的一座小镇,原本衣食无忧,可有一年发了灾,乡亲们都吃不上饭了,可那狗官非但不救治灾民,反而趁机以不足二成的价格大肆收购我们的田,乡亲们卖了田还是吃不饱饭,又不得不卖儿卖女,后来……那狗官招募劳工,说只要报名去,立马就给一两银,走投无路的男人们不得已就把自己也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