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莱否认,裴钰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
“阿姐这般聪慧,肯定早就想到了。民以食为天,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缺粮,最简单的道理——”
“缺了就借,去周边州府借粮。”
朝中腐儒想破脑袋的事,就这么被裴钰简简单单地说出来了。
这正和姜莱所想的不谋而合。
她向裴钰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不错,就是去借,继续。”
“离得较近的几个州里,数云州最为富庶,这次受灾状况也轻些,向云州借粮为最佳。”
姜莱点点头,却又担心道:“只是现在借粮的事还不能拿到台面上说,若那州牧不肯,恐怕还要多跑几趟。”
苏州府与晏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众人都避着这个摊子。
景穆帝也没发话,谁敢把苏州府的事抬到明面上,就是明目张胆地和晏家对着干。
姜莱忍不住担忧。
若是借粮的事不成,不久之后弹尽粮绝,最先受不了的恐怕还是百姓……
“阿姐不必担心,不论张吉肯不肯,这粮都得借出来。何况此人也并不和晏家一心,只是怕出风头遭报复。”裴钰见不得她皱眉,伸手便轻轻拂上。
张吉就是现任云州州牧。
“这就是最难的了,一个人谨慎是好事,可过分谨慎就不能担事,尤其是地方父母官。张吉此人怕是和事佬做惯了,不肯帮我们。”
不知为什么,这次姜莱也没拒绝他的触碰。
感受到眉心的指尖轻轻按着,带着一点料峭的寒意,可却并不激人,姜莱渐渐放松下来。
“所以,我们得给他一个打破当下局面的理由,让他不得不向着我们。”
裴钰体察到姜莱对他的一丝变化,内心里一点干柴烈火,顿时就烧得火花迸溅了。
只要阿姐日日和他亲近一分,经年累月,总能有重新接纳他的那一天。
他从来不怕慢,也不怕等得晚,只要能等到。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理由?”
乌黑的睫羽轻颤,姜莱感受着手指在四处流连,缓缓按压着替她放松心神。
裴钰看着掌心里的人儿,不自觉带上几分兴奋:“让他为我们做事,不如让他为他自己的粮食做事,阿姐等着瞧吧。”
姜莱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张俊朗的脸,眼波含情。
他注视着自己,那种眼神,姜莱从来没有看过。
浮世万千,仿佛眼中永远只有一人。
“你长大了,在禹州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姜莱往前移了一下,不再靠着木椅。
她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弟弟”,忽然感到有些陌生。
之前她心里满是怨怼,只觉得裴钰无恶不作心机深沉,和没良心的狼崽子没什么两样。
她从来没注意到,裴钰已经悄悄成长成了一个男人。
男人,军营里多的是,她日日与他们一同混着也没觉出有什么稀罕。可如今把这两个字放在裴钰身上,她就忽然觉得意义不同了。
从前那个还要抱着睡的孩童,已经悄悄长成了男人,现在还要站在她前头为她遮风挡雨。
姜莱还没这般被人庇护过,脸一下就红了。
“阿姐从前教导我‘人不学不知义’,我都记着呢,天文地理、史书国学,什么都看些。”
得了表扬,若是身后有条尾巴,裴钰早就把它摇得转圈儿了。
“咳咳——”
那哪是什么教导,不过是她刚从先生那里学了句好听的话,就跑来有样学样地教起裴钰来。
咳了几声,姜莱的脸闷得更红了。
“幸好没把阿姐的教导丢下,这才能做你的贤内助,替娘子排忧解难。”
感受到姜莱的一丝促狭,裴钰得寸进尺,越来越觉得阿姐的模样好玩了。
“胡说些什么,不许乱叫。”
姜莱剜了他一眼,可在裴钰看来丝毫没有杀伤力。
反倒……反倒像是和他撒娇一般,眼尾带着淡淡的绯色,可爱极了。
他克制着没扑上去,却伸手勾了她一缕发丝又嗅又亲,还留心着不让人发现。
淡淡的,很清爽,可是快把他勾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