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虽然是好项目,其间的真金白银呼之欲出,是这个行业里所有的头部公司仅仅盯着的肥肉,也是所有的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中小企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幻想。
但是呀,我必须提醒自己一句,命运从不与世人慷慨的馈赠。安徒生在《海的女儿》里,小美人鱼获得了命运的犒赏,它的代价是失去他动人的嗓子,以及在蔚蓝色的海面上化成粉末,在歌德的《浮世德》里,浮世德拥有一切了,他拥有香车、美人、城堡、辽阔的生命,它的代价是把灵魂交换给地狱之王的仆人。
那我呢,有什么可以回报给王秘书的呢?钱吗?我能给的数字他是绝对看不上的。那我还能给他带去什么呢?他又想要什么呢?而我又是万万不能将这些问题提给王秘书的,他不光不会回答我,自此必定会与我形同陌路,不复相见。这一点,我了解他。
这几天,我常常自己在办公室里琢磨着事情的蹊跷,但是公司里准备着这个项目的热情越来越高涨,似是这块“大蛋糕”势在必得了。
文件全部准备就绪以后,王秘书像是冥冥中有感应似的,立刻来了电话:“今晚八点,到上次那个地方来。”
我依旧是早早地去了,还是之前的房间,但是我心里多了几分坎坷。王秘书准时准点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坐下来,王秘书:“这是于总,南湾项目招标代理机构的负责人,后面的事情你和他对接就行。”
于总向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本想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桌子下面。王秘书并没有向于总介绍我,或许是来之前就说过了,或许在他那个层面根本也不需要。
于总和我很详细地讲解了报价的注意事项,我都一一记下了。
见面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思来想去地准备跟王秘书说出我心里的疑虑,但是没等我问,王秘书就说话了:“回去尽快准备好材料交给于总,别的不要打听,该告诉你的都会让你知道的,更不会亏待你。中标后你公司账户上会有五个亿的资金打入,是这个项目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你先收好,下一步我再通知你。”
五个亿?天啊,我没听错吧?这是个什么概念呢,这么告诉你吧,我的公司不吃不喝十年都挣不到一个亿,还是要在生意不错的情况下,不然就得亏本。
就这样吃了一剂王秘书的定心丸,我先前的顾虑全都烟消云散了,屁颠屁颠地回家了。然后一晚上脑子里萦绕的都是五个亿的巨款。
要么世人怎么说钱是好东西呢?
古时半两文,堪比五岳沉,现今一张纸,压垮世间人。无翼而飞,无足而走。无远不往,无幽不至。无德而尊,无势而热。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
这所有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按照于总的要求,公司加班加点地做出了报价的所有材料。保险起见,我还在封装之前让于总亲自过目了,他认可后才封起来,由我和李乐为一起送了过去。
去的时候在公司大堂内,我见到了正从外面回来的于总,李乐为正要打招呼,我忙拉住他,示意他不要说话。从招标代理公司出来车上,李乐为才问:“哥,刚才那人不是于总吗?咱们咋不打招呼呢?”
我:“你傻啊,开标前投标人和代理公司负责人这么熟?这么热情?而且你看他想跟你招呼吗?”
李乐为:“好像是哦,他看都没看我们俩就径直上楼了。”
我:“学着点,越是大项目出去办事情越是要装聋作哑的,只做该做的事情,做完抓紧走,别问,别说,别看。”
李乐为:“终究是我太草率了,我一定记住了,哥。”
一个星期以后,顺利开标,我们也没有任何偏差的按照王秘书的计划,中标了。
一时间各大平台纷纷公布了这个消息,各个行业群里一群八卦人士都在议论“阳明天堃是什么来路”、“怎么突然杀出的黑马”、“什么冥界大Boss的背书”,还有马上致电过来请求合作的,一时间我成了香饽饽了。
公司里也欢呼一团,都觉得自己公司实力不俗,干这一单相当于十几年的“铁饭碗”了,身价一时间飙升。
还有杨懿清、张伯、李伯等,也都前来祝贺我的“成功”,弄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表面上只是客套着“运气好”。其实内心实则没底,便纵有千万思虑,更与何人说?
所以结果公示的那些天,我是选择当个鸵鸟的,把头埋起来,只等着王秘书的召唤。
一直到了半个月以后,终于等来了王秘书的消息,依旧是去老地方碰面。见了面,王秘书语气和善,半开玩笑地说:
“怎么样,钱总,这段时间的光辉岁月可过得习惯?”
我:“哥,你可别调侃我了,一想到这沉重的担子我就惶恐,如坐针毡。”
王秘书:“这段时间做得不错,越是别人都在捧你的时候,越是要选择冷静、低调,干大事需要如此。还有,以后这身行头要换换了,知性淡然是选。”他扯了扯我满是1ogo的衬衫。
我慌忙点头答应着。
王秘书继续说话:“一周内五个亿的资金到位,这期间有个海外公司会和你联系,让他成为你的名义股东,扩大你的产业布局,对外不要过多的说明自己的背景,具体的会有一份说辞到你的邮箱,回去给单位员工普及到。另外,这个项目后续阴曹司会进行一些改动,你不用管,按照海外公司来的江婷指示去做就行了。好好做事情,不会亏待你的。”
我插不上话,只能一字不漏地听着,非常仔细。
只是听到王秘书说江婷的时候心里起了一点点的涟漪。江婷是我初恋女友的名字,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的事情了,我仅作同姓名听一听罢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王秘书说完话,起身告辞了。他从来不过多地解释说话的内容,唯有他说,你做,即可。我艰难地消化着内容,他云淡风轻。
我心里的鼓又在敲了,仿佛中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局,而我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根本看不穿。“局”在人心目中代表的是一种多元素组合的、经过设计的、进行中的一种工作的方法和思维的态度;它是一种社会活动、一种事物存在的多元素相互作用的形式,是一种系统性。比如饭局一定是和事情有关系,一定有人组织、有目的、有参与者,这里面一定有设计,怎么请、请谁来、谁接、谁送、送什么东西,这是一种为了达到某种目标的活动。
近些日子来,我都快成哲学鬼了,悟了很多做人时不懂得道理。时常自嘲,即使是局一场,棋子一颗,又怎么样呢?做人的时候是便是局中人,做鬼了,又何惧再入局呢?!
子已落,便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