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临盈盈一拜,退后几步,侍女取来琵琶和管萧,各坐一边,低眉顺目,轻拨银弦。
她也跳跃舞起,先是柔软如春江水露,腰软似柳条拂过湖面,身子轻点地面,足间铃铛欢乐,目光如灯花闪烁,又似海上明月,皎洁柔美,光辉灿烂,面纱半透之下,娇小的樱桃红唇,吐露润泽,夜里会勾魂一样,轻张半抿,望向了封羽锦,似笑含春,妖冶艳极,性感狂野。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半柱香后,她的舞风突变,像是一个干净利落的武士,闪电打雷般猛烈,腰身曲线紧绷,气力十足蓄势而动,振奋人心,她一扬雪袖,一个翻滚仰头倒入了封羽锦怀里,四目相对,满座惊呼,封羽锦看她生得尤物一样,漂亮而大胆,活泼而善舞,还没来得及动作,那女子又是踏步出来,然后自后翻转,竟然飞到了半空中,两手并成花,裙纱一晃,稳稳落地。
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一曲完毕,掌声雷动。
封羽锦知道,这不是《送东风》,是有名的《十面埋伏》。
他现在所处,不正是如此。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鸿门荷宴之上,到底谁输谁赢。
皇后的目的,借舞姬之名,实则在羞辱舞己。
然后,让封羽锦再也走不出这风荷举。
来了!杀气!杀机!
秋临素手一翻,两柄短刀借劲往前,同时准确插进封羽锦的胸口。
鲜血似那水库峭壁的泄洪一样,瞬间把他的锦服打湿了,热血沸腾在那大猫的眼睛处,狰狞面目如同鬼魅。
满堂皆惊,然后尖叫连连。
“啊啊杀人了!来人来人!”
“这个舞姬!是刺客!”
“来人!来人!”
“三弟三弟!”
最先冲上来的是太子,他没有想到那舞姬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子,简直是无法置信。
商牟也是呆了好久,他离封羽锦最近,封羽锦倒下时他却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当血洒到他指尖时他才感觉到突然而来的杀机,而封羽锦倒下时,那杀手早已无影无踪,就连那几个提灯的侍女也凭空消失了,就像—
他们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
最真实的,是封羽锦当即失去了意识,云伊扑在他的旁边,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甚至语序混乱,楚楚可怜的喊着“王爷”。
一片混乱不堪,所有人都吓懵了,个个是花容失色,紧揪心口,虞妃更甚,几欲昏厥过去,要不是封羽西在她旁边,她恐怕早就昏死过去了。
没有任何人发现,她露出诡异的笑,拉紧了儿子的手。
封羽及感到手心一痛,只当是母亲恐惧过头,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皱起眉头不忍看封羽锦的惨状,他总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心中后怕不已,他却不敢继续想下去。
宫中几乎所有的御医都在往这里赶来了,惊吓过度的众人除了皇后和太子都匆匆回宫了,并都开了几幅安神助眠的药,这荷花宴为何会变成鸿门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知道,为什么是三皇子深受其害……而那舞姬是皇后的人,为何在刺杀之后再无身影……是皇后的阴谋诡计还是其他意外
若是皇后的授意,毒害皇家子嗣,按法当凌迟处死!
只是皇后似乎毫无波动,平静得不像一般人。
是铤而走险,还是漏算一策?
归于谣言。
商牟扶起重伤的封羽锦,食指凑到他的鼻尖,只觉气息微薄,紊乱短滞,已经是有进无出了,再按他的脉搏,跳动得鼓点一样混乱,律动起来也越来越轻,快要停止。
“王爷,怎么会”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怎么可能!
难道人之将死也是策划好的?
其实那两柄短刀以封羽锦的实力完全可以躲过的,不过他就在生死一刻的瞬间改变了计划,与其费尽心思报复皇后,倒不如用一次苦肉计,彻底掌握主动权一次性把皇后打压到再也爬不起来,毕竟像皇后这般刀枪不入的刺猬,若不一次解决,只怕留到以后更是夜长梦多。
痛,只是一时的。
血,香甜到发苦。
封羽锦也和自己赌了一把,短刀已经刺入肺腑,伤筋动骨,若他死期未至,他定是要这天地都俯首称臣;若他死期将至,也遂了天意,没有只言怨恨,大不了春雨化泥,花下做鬼逍遥。
御景殿里,窗棂旁边,一个手拿银枪的稳重温润的男子正与封邑启对峙。
“封邑启,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西琼,都是朕的错,偌大的后宫却失了她一人,是朕无用”
封邑启掩面流涕,像个被大人责怪的小孩,男子没有丝毫的心软继续道:“她十九岁进宫,年华正好,我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因为你一道圣旨,我与她婚约撕毁,当时我亲自送她进宫,看她嫁衣如火,容貌若花,最后却被你牵走,难道我为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当时情景,他一生都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