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不对劲,今日他的样子太奇怪了,以前他对他有意见会直接提出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直教人十分难受,提心吊胆的也不敢说话。
“别问了,先吃饭。”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他的剑眉带着怒气,脸上有寒冰。
“哦…知道了……”
他便乖乖低头吃饭,两人闲谈不到几句就没下文了。
气氛无比沉重压抑,他大气不敢出,一个劲的扒着他夹到他碗里的牛肉,过了许久,他吃罢,碗一放,喝一碗肉汤,擦嘴,说:“烈羽,可想家了?”
“不想。”
斩钉截铁,没有拖沓。
“那你有没有想你的父王?”
“哥…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应该不是回来和你吃饭这么简单吧……”
他也吃饱了,放了筷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他也没有说话,看着仆人,只见一封写了加急的信纸递过来,他认得出来,是父王的印章刻的朱砂字,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毛,他没敢接,听他叹气,将信放到他面前:“看看吧。”
“这…这是什么……”
他恐惧的往后躲,仿佛他面前的是什么蛇蝎毒牙,他居然没有一丝勇气去触碰,甚至眼眶酸酸的,他抓着手心,腹部痛得撕心裂肺。
“烈羽,不要怕,你看看…哥哥在这里陪着你呢……”
摆摆手,仆人出去关上了宫门,他摸摸他的脑袋,像曾经他去王爷府接他一般,在开满梅花的园子里,现如今,眼角的风华却被叹息代替。
坚硬的指尖掀开信纸,排头一列是六个稍微大些的字:“爱子羽烈亲启……”
往下看,是剖心摘肺似的痛,他都一一的忍着,却无法阻止泪水肆虐脸庞,顺着眼角一滴一滴落在那工整庄重的一页青墨纸上。
背后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围住,他已经坐到了他的身旁,怜爱的揽住他,手掌贴着他眼角的泪,冷静的擦掉,看他泪目朦胧,泣涕涟涟,双眸通红,便知他忍得辛苦,便将他抱在怀里,语气的柔软比雪花飘落于草原还要细腻美好。
“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烈羽不要怕,哥哥永远都在你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陛下为什么不肯放过父王和王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我…我都来了蒙古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封家的忠心耿耿吗……”
泪水最后的去处,是信上最后一句——“父已为囚,子亦北往,西方之路,无所牵挂,风荷曲苑,烽火俱灭,望子自顾,莫归旧土。姓阅,立毁……”
这便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排除异己,怒斩亲王,政权永固,以绝后患。
失魂落魄,凄冷愤恨的笑,撕碎了信纸,一把火烧作了灰烬,他趴在他的胸膛,不肯失声痛哭,只是默默的抽噎,泪水滚烫湿透了他的袄子,他感觉到心头抽住,而后空虚冰冷。
“封王爷是自刎而死,并未受折磨,至于王府中人,都被绞死了……辛南王做法太过心狠手辣,却也是皇家一贯做派,你莫憋在心里…哭出来吧烈羽……”
“哥…我想父王了…哥…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他伤心难过,委屈害怕,蜷缩在他的怀里,像可怜的病入膏肓,渴望救赎的折了翅膀,断了手脚的雏鹰。
“哭出来就好了…你不要怕,哥哥会陪着你的…其实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封王爷劳累半生,最后下场凄冷,不过浮华一瞬间,纠缠不休,权力害人,离开世间可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父王是陛下的亲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他如此狠心…难道皇族就没有情同手足的兄弟吗…如果是这样…哥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杀了我……”
他抬着头,眼睛红肿,纤长浓密的睫毛显出他眼神十分的伤感,那眼角依旧带泪,无比凄楚的望着他。
“傻子…你现在每天跑这跑那的,又爱捡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我若不护住你,你如何呼风唤雨,只手遮天…难道你以为每个人都愿臣服在你之下吗…我在想,你要是喜欢运筹帷幄,坐镇草原,我便把位子让于你,快意恩仇,潇洒自由的日子人人都愿意过——可是你对此一窍不通,甚至连家臣名字都记不清楚……”
“如此…为何陛下还要杀我封家全族…我想报仇!我要回辛南去……父王死得冤枉…我得为他报仇!”
“就凭你?傻子……”
“你不相信我?”
“好了…提什么报仇,仇恨绵绵无绝期…你一己之力,想要撼动辛南百年根基,无异于螳臂当车……”